共同渡过(55)
暖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方竹。
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把心底的沉痛说了出来。
“因为,我和他乱伦了!”
方竹惊得微微嗔开口,失手打翻手边阳光遗留下来的汤碟,手忙脚乱拿出餐巾纸擦拭,一旁的服务员也过来帮忙。
桌子上的残迹擦拭干净之后,暖暖也擦干净自己眼角的泪。
“我爸爸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和汪亦寒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而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至此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方竹只能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只能呆呆望着面前的悲伤到无以自拔的老友,只能这样坐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震撼,比当年知道阳光是同性恋来的更大更沉重,更让人绝望。
这段美好的青梅竹马,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美好感情,忽而就这样裂成碎片,飘到地狱的最深处。
“亦寒,他——不知道?”
暖暖摇摇头。
“应该是不知道。”
方竹坐到暖暖的身边的位子去,搂住暖暖的肩膀。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那么痛苦的事情一个人去承担。”声音也是发着颤,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暖暖把头没进方竹的肩上。
“这样的话,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只能一再一再跟自己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倒退回去倒退回去!阳光提出和我恋爱的建议就好像是这个时刻唯一可以让我抓住的稻草,我也不想放开。”
“暖暖,那现在该怎么办?”方竹也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追问下来问出的结果是这个样子的,也只能束手无策。
哭够了,也找不回答案。
方竹想,她以为她说出一切能解决问题,可是在事实面前,只能那么脆弱无力。
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暖暖还是坚持回了医院。
方竹要陪她,被她婉拒了。
“竹子,有些问题我只能自己面对,虽然我有很好的朋友,可是还是要我一个人去面对。”
方竹望着暖暖转而坚定的脸庞。
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暖暖并没有一垮到底。
她们真的都长大了,都要面对自己的世界,好的坏的,必须面对。
贺苹、亦寒和江护士长都站在走廊上。
暖暖一惊,跑过去。
“爸爸怎么了?”
“胡主任给你爸爸检查呢!不要紧张。”江护士长说。
三个人都看到暖暖红而肿的眼睛。
“你——”亦寒开口,随即默口,只望着她。
暖暖只管看病房内的父亲。
他还平和地躺在病床上,任由胡智勇和护士们替自己检查身体。
贺苹却奇异地望了一下亦寒,说:“有些话,还是我来说吧!”
“阿姨!”亦寒叫了一声,再望一眼暖暖,“我很感谢你!”
贺苹对亦寒说:“你自己都想通了,刚才怎么说?伤害只有一次,两者相比取其轻。你爸爸老是不开窍,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对亦寒点一点头,“阿姨很高兴你的坦白,比你爸爸坦白多了。”
说完过来执起暖暖的手。
“女儿,妈有话要和你好好说。”
再转向江护士长。
“小江,有没有安静的地方让我们母女好好谈谈?”
江护士长说:“林医生的办公室吧!我带你们去。”
林沐风的办公室,是单人的。他病了很多天,但是办公室依然有人打扫,还是整洁干净。
这间办公室是暖暖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她也在这办公室搬过两张椅子跳橡皮筋,也用这间办公室的老拨盘电话给远在他乡的母亲打电话。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但是显然贺苹比她更加熟悉。
在江护士长走了之后,她拉开了林沐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相架来。
这相架有点老旧,四边都有些脱色。
上面夹着三张照片。
贺苹摸着这相架:“没有想到他还放在这里。”
暖暖过来看。
相架上的第一张照片是她自己、亦寒和林沐风三人在亦寒出国前的合影。林沐风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她和亦寒站在他的身后。他所看不到的时候,他身后的亦寒正要握住暖暖的手,而暖暖在闪避,只让他握住了手指。
第二张照片,是穿婚纱的贺苹?
暖暖看了看妈妈,她已经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身子放软在沙发里,等她。
只有穿婚纱的贺苹,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新郎。
那照片上的贺苹笑得有些僵硬,还有些凄惨。
不见得多么幸福。
第三张照片,是自己和亦寒?
都戴着红领巾,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裤的黑白照片,背景是某公园。
仔细看,不像。她和亦寒并没有拍过黑白合照。
显然贺苹是看出了暖暖对第三张照片的疑惑。
“那是我和你爸爸!”
“啊!”暖暖低呼。
贺苹站起来,拉着暖暖一起坐到沙发上,暖暖的手里还拿着相架。
只听到贺苹说:“来,暖暖,妈妈给你说个故事。”
贺苹的仍旧美丽非凡的眼睛好像透过了岁月的沧桑,把那些尘封的往事,一件一件摆到台面上。
于是暖暖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上海女孩,生于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娇生惯养。在文革里,她的父母也被批斗了,让她灿烂的少年蒙上阴影,她一直想从这样的阴影里挣扎出来。
可是邻居的男孩比她更惨,一夜之间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他们家收养了这个男孩,男孩是懂得感恩的,在女孩的父母都被关押到牛棚的时候,他便担当起照顾女孩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