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从未堕落(出书版)(38)
“胃出血。怎么从来没听说你有胃病啊?一闹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喝多了呗。”
“你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医生说了你身体差的很,免疫系统差,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身体指标跟退休大妈差不多。你咋亚健康成这个样子了呀?哎……”
“你才亚健康,你们全家都亚健康。”
“你说你怎么不得口腔疱疹啊,罚你一个月不能开口说话。”
“你就咒我吧,我的病都是被你咒出来的。”
“好了好了,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医生说了等你醒了建议你做个全身检查。”
“哦。”
我一口一口吃着跟水差不多的白粥,莫一一不善厨艺,医生说流食,就果真是流食。可是,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白粥。我拉着莫一一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原来真心地想要谢一个人居然除了那两个字还找不到更加确切的言辞。
“你那啥眼神呢,该不会想以身相许吧?”
我一口粥差点呛到,傅心扬看着我俩,一阵恶寒。“走开走开,我来喂。”
“你一大老爷们瞎掺和什么呢?明天就轮到你了。医生说先住院观察几天,你醒了也就没大事了,我明天就去上班了。昨天正在AMG开会,接了你的电话就跑出来了。”
“恩,一一,你快去挣钱吧。我的医药费全靠你了。”
三个人说闹了一会,他们就走了。
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大城市的医院总是那么拥挤,连走廊上也安插了病床。我躺在一个八人间的病房角落里,忍受着隔壁病床传来的呻吟声,打鼾声,窃窃私语的声音,病房里的灯熄了,可是走廊上依旧亮着灯,晃得眼生疼。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数绵羊,一直数到五千只,拿出手机一看,天,才十点。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进来的,直到感觉到床边被阴影笼罩,转过头的时候发现他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像鬼魅。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单纯为了不打扰到同病房的人。他真是神通广大,这样也能进来。
“我想回家。”
“你说什么?”
“我想回家。”
“医生怎么说?”
“只是胃出血,不是什么大病。”
然后他就出去了。过了一会,他走进来,“走吧。”
说不高兴是假的,可是等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得两眼发黑,又跌坐回去。
我看见聂亦鹏眼神一暗,连忙说,“睡太久了,真没事。”
然后他一把抄起我,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走出住院部的时候,我终于闻了外面的空气,自由的味道,清新得让我想哭。天知道,病房里的味道有多难闻。
聂亦鹏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副驾上,身上搭了两件外套,一件是莫一一带给我的,一件是他的。从住院部到车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等到车开出了医院,他才缓缓开口,“床位给你留着,明天早上8点来医院,量体温,输液,体检安排在后天早上十点。病历放在你的包里,跟医疗卡放在一起。”
“嗯。谢谢。”
然后,又是一次沉默。
“晚上回去还要量一次体温。”
“嗯。”
“不能乱吃东西,最近一个月以流食为主。”
“嗯。”
“平时这么听话就好了。”
“嗯?”
“没什么。”
车开到楼下的时候,我正准备一个人走上去,没想到他径直把车开到了停车场,然后又一把把我抄了出来,上了电梯。
“那啥,我……可以自己走。”电梯里的光太亮了,我才发现这个姿势太暧昧。
他看也不看我,恍若未闻。
好吧,病人总是弱势群体。
到了家,他把我放在床上,理好了被子,然后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拿了体温计给我。我看着他走过来走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离开,终于忍不住了。
“聂亦鹏……”
他从厨房里出来,“怎么了?体温怎么样?”
我鼓起的勇气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无踪。
“没……没什么。”
过了半晌,我闻到一阵米香。
天啊!他居然在做饭。
我挣扎着起床,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听到声响走出来,“怎么了?”
“我……没什么……你忙,你忙。”
好吧,就当他不存在。我拿了换洗的衣服扶着墙走进浴室。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看着我。
“我……我想洗澡。”我忍了那么久,从那天喝醉后一直现在,身上已经发出难闻的味道,贴身的衣物上还有那天晚上醉酒后吐在身上的污渍,难道病人连洗澡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兮兮地说,“医生说可以洗澡吗?万一发烧怎么办?刚才体温正常吗?”
我把体温计晃了晃,“很正常。”
他拿起来看了看,确认我没有撒谎,才走回厨房关了火,径直走进浴室,放热水。
我站在浴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水好了,还不进来?”
我抱着衣服,倚在门边,“那啥……你能不能出去?”我整个晚上都像个结巴。
“你连走路都没有力气,还能自己洗澡?”他挽着衬衣的袖子,一边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浴缸旁边,“到底洗不洗?”
我唯唯诺诺地走过去,总之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整个事情都诡异得紧。我恨不得拿手掐掐他,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聂亦鹏,不过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