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里是大雪天吗(出书版)(3)
许宝凝笑,“不是另有爱人,不算大事。”
金栀也笑,“我走了,你今晚务必把稿子发我邮箱,不然明天仔细你皮子。”
许宝凝推她,“知道知道!”
她独自开车回家。
车子驶近小区,附近便是友谊百货。花枝招展的广告牌下站着一个流浪歌手。
宝凝停下车,打开车门下去。流浪歌手身前搁着干净的笔记本,宝凝轻轻打开扉页,夹进去一张十元钞票。
歌手微微晗首,以示谢意。
这是一个奇怪的歌手。眉目周正,衣着打扮甚为整洁,身上挂把吉他,总是旁若无人地自吟自唱。每天更换一本笔记本,有心人赐予的纸币,无论多少,皆夹在本子里。
每天晚上,他总在这里。
宝凝其实觉得,如果他挑间酒吧驻唱,收入应该会更多,生活也足以应付。他为什么不?呵,又或许人各有志,她毕竟不是他。
他的歌确实唱得不错,许多时候宝凝会得站立良久,安静听他唱完一整首。
此时的他在唱:
……
哭了一晚的你的样子
从此都种在我的脑海
月亮下的对白
单纯的像小孩
你有好几次问我 那是什么
这就是爱 ? 这就是爱
以为得到时间的青睐
以为旅途没有意外
以为每天都会说晚安
……
突然间她悲恸难名,转身上车疾驶而去。
她到家后又看许久电视,专挑婆婆妈妈的家庭伦理剧看,夜深了才打开电脑。
这是她的习惯,窗外万籁俱寂,她热爱在此时听到手指敲打键盘的轻盈声响。开机后照例三件事,上Q,上微博,打开邮箱。
她看到了金栀转发过来的邮件,“我想离婚。最过,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不喜欢洗脚,每晚都要我催来催去,两人都快翻脸了他才肯动弹;他睡觉打呼噜,我越来越难以忍受;我们一天说不到几句话……”
许宝凝敲下一行字:每人一个离婚梦。
有句最经典的话是这么说的:婚姻就是这样一座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婚后对婚姻的想象落空,想跳出婚姻是谁都避免不了的事。女人想,离婚有多好,离了婚就不用再看丈夫的脸色,不用夜晚12点还为他留着门,不用再有翻看丈夫短信的猥琐念头,不用把他妈妈当皇太后一样敬着,不用再为5块钱的事思量半天……总之,一个已婚女人,离婚就是这么美丽的一个梦。
每个梦都有所预示,离婚这个梦预示着婚姻出了点儿问题。这问题真到了只能用离婚去解决的地步吗?不是。只是我们故意把它想得比天塌还要重要罢了。这时候,在婚姻里面的修补,可比到婚外去修补强好多。
建议:给自己放个假。独自出游三五天。重新审视这一场婚姻,也许会有不同感受。
……
QQ头像晃动起来,“嗨!”
是一个叫“南方以南”的网友。记不太清楚是怎么加上的了,但每个深夜,但凡宝凝上线来,他必跳出来,打个招呼,或者闲闲地聊两句天气。
她百忙之中回过去一个笑脸。
他并不多话,只邀请她共享一首歌:《heartbeats》。
……
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g 我已经没有另一颗心为你破碎
Please don't let me go 请别让我离开
I just wanna stay 我只愿为你停留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 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心跳
Giving me away 出卖了我
I just want to know 我想知道
If you too feel afraid 你是否也感到担心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
歌声清灵,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忧伤。许宝凝心神俱醉,不由得怔怔发起呆来。
这一耽搁,最后直磨到凌晨一点才收工关闭电脑。
窗外下了雨,夏末的躁热立即消失了,扑窗而入的风有点异样的沁凉。许宝凝踱到阳台上收衣服,一只空衣架在夜风里晃荡,许宝凝忍不住叹息一声,该死的,又丢了一件内衣。
景泰华园明明是高档住宅区,但鱼目里也有混珠。许宝凝一直疑心附近就住着一个变态。阳台风大,她如若偶有一次忘掉收衣服,必定会遗失内衣。有一天,她甚至在阳台的隐性防盗网线上发现一根细细竹竿,一头的折痕很明显地昭显这是一个惯犯使用的工具,在作案时意外被折断。她报告过物业,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所以说,衣冠禽兽,这个成语不无道理。这小区里头,来来去去的,皆衣冠楚楚之类,谁看得到里头包裹的是否烂棉絮。
还是黛安芬呢。宝凝只酷爱这个牌子。她有点憎恨自己的固执与偏爱,觉得一个人总要淡然一点地好,对物品,对人,不应只钻牛角尖。
比如至今午夜醒来,周身悄无声息,黑暗像潮水,孤单也像潮水,她想起来的,还是他。
呵。
他离开她已经十年整。三千六百五十天。她不得不惊讶自己的记忆力。读书的时候又不觉得。
她去洗澡,对着浴室镜子发半天呆。手指轻轻抚过精致面孔——他如果再见到她,是否还能认得出来?
她又独自喝杯葡萄酒才爬上床去睡。
酒精有酒精的好。容易让人入睡。
梦里仿佛听到那个流浪歌手忧伤的吟唱:
……
哭了一晚的你的样子
从此都种在我的脑海
月亮下的对白
单纯的像小孩
……
她清晰记得,他们一起去跑步,自山脚奔向山顶,她脚下一滑,直接摔倒,足足滚落十几级台阶,膝盖跌破了,疼得要死。但她没哭,他倒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