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出书版)(122)
想到封逸谦冒着危险为我做了这些事,我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留着做个纪念吧。
我小心地重新包好,收进衣兜。
到了厅堂外,封家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见,连司鸿宸也不见人影。我左顾右盼,问守院的侍卫,“裕王呢?”
“裕王去了大会场。”
闻言,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跑出了封家大院。
从大会场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的鸣鼓声,声音愈来愈紧,愈来愈激昂。我跑得脚步凌乱,额角打下了一层重汗。
刚才还空荡荡的大会场,此时周围黑鸦般站满了人。鼓声吆喝声大作,人们满脸惊恐之状,我拨开人群冲向高台,鼓声恰在这时停了。
高台上屍横满地,袖衣大汉依然雄赳赳地站着,手中的阔刀染满了鲜血,那鲜袖的颜色顺着刀刃流淌,滴滴往下坠落。封夫人垂头歪在木架旁,染血的宽袍在风中飘摇。
而司鸿宸只是负手站在高处,他冷眼看着,脸上波澜不惊。唯有看见我突然出现,才讶了讶。
有什麽滚热的东西从胃里翻腾出来,我呕吐出声。司鸿宸走下来想搀扶,我一把将他推开,声音抖得厉害,“你是个刽子手!你还是把他们杀了!”
司鸿宸沉声道:“我说过,我要让全俪城的人知道,我裕王来了!这些人只是祭品,此次祭祀大礼,我保证过,一定要高调、热闹!”
“你要杀一儆百吗?”我眼泪都出来了。
“韩宜笑,你要理解。”他不耐地说道。
“我理解不了!”我大吼,眼泪开始飞溅,“你要杀贪官污吏,我没意见。可是那些女人,她们手无寸铁,没有伤害过谁,你还要杀她们!你太冷血了!”
他面色一凝,低吼道:“韩宜笑,我是你的男人!”
“你不是!封逸谦才是我的男人!我的男人温柔多情,从不滥杀无辜!你连他一个手指头都不如!”我哭得神智混乱,嘴里乱骂道。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定住司鸿宸。司鸿宸也是满脸怒意,朝我咬牙切齿道:“全俪城的人都看着呢!你这个女人,只会哇哇乱叫,闹笑话!好啊,你拿我跟死人比对不对?你滚!有本事跟死人过日子去!”
眼前火星乱溅,我忍住。脑子里最先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我恨恨地一挥袖,转身冲出人群。
从认识他起,就知道他杀人。他杀过无数的人,我无数次的见过,每一次都是心惊肉跳,常态顿失。
他杀他的人,我为什麽总是这麽在乎?
确实,他没有封逸谦的善良。封逸谦是君子,司鸿宸是魔鬼,干吗将两者互相比较?
真没志气,韩宜笑!
我只吩咐一名赶车的护卫,送我回去皇城。马车出城门後,心里的愤怒还未平息。
车後马蹄声细碎,一路渐近,司鸿宸的呼声在身後响起,“韩宜笑,给我停下!”
车夫回头见是裕王追来了,有些犹豫,我凶狠地指挥道:“不许停!快点!”
说话间,司鸿宸的马儿已经赶在了前面。车夫哪敢违抗,乖乖地停止了行驶。
司鸿宸下马,一掀车帘,半是命令道:“下来。”
我扭过头不理他。
他似乎叹了口气,挫身上了马车。我措不及防,一时躲闪不住,他展开双臂将我整个人裹在怀里。
“打你是我不对。”
“你杀人难道是对了?”我被牢牢束缚不能动弹,说话依旧昂昂生气。
“韩宜笑,我再说一遍,你要理解我。我对朝政是心中无底的。谁都没有我看得明白,如今朝中的糜烂衰颓已经是无以复加了。封骥摄政,权势过大,大臣之间互相倾轧,军政掣肘已成恶习。封骥虽败,他的余党遍布全国,如果一味纵容,後患无法预料。尤其是俪城一带,封骥的根基在这里,说是耸人听闻也好,我先出危言,意在提醒那些有图谋之人:封骥名存实亡,这天下是我裕王的天下。”
我一时无语以对,想到他当众打过我,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司鸿宸仿佛猜到我的心思,温热的大手抚摸我的脸,冷不防亲了一口,说道:“顽固的丫头,就不知道怎样讨好我,让我开心。女人的温柔呢?那麽多年,怎麽一点都不变?”
他开玩笑地说来,脸上却毫无笑意。我忍不住皱起眉,挺直腰板顶撞他,“我变了,只是你没看出来。当然,你是裕王,你说什麽就是什麽了。”
裕王两字咬得极重,故意刺激他。他果然眉头蹙成一团,想发作又不想发作,我身子一动想要脱身,他却抓住我,俯身压我更紧,嘴唇深深地压了下来。
他的唇柔软温暖,时而轻轻慢慢,时而狂风骤雨般的啃噬,身上是我熟悉的气息,这气息第一次就让我头晕目眩,仿若是毒药。他如果现出三分柔情,足以溺毙任何女人,我也不例外。在他强烈的攻势下,我僵直的身子柔软了下来,那股怒火随之熄灭了。
我大大地喘了口气,才从他的激吻中摆脱。他也心神激荡,顺势将手探进我的抹胸,唇也落在我的颈脖。
我此时才如梦方醒,一把抓住他犹不老实的手,呢哝道:“别这样,我们在路上……”
他故意把牙咬得痒痒的,“七七四十九天,亏我会答应你,日子可真难熬。”
说着抽出手,动作快得像变魔术,眨眼间颈项上的玉珠链子落在他的掌心。他细细端详,疑惑道:“怎麽只有一枚了?”
我空洞的心口此时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涨得满满的,温情潋灩似地荡漾,将项链塞进颈内,撒娇般道:“我会告诉你。不许再欺负我,你也要记住,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