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她：“如果我不呢？”

她淡淡的：“你不的话，你就死定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

他的前几任，都是这么莫名其妙死去的。

甚至孙遂，在上任的同时，已经和老婆做了生离死别，认为自己极少有返家的可能了。

他笑起来。

语气里充满了一种难言的轻蔑：“我早就知道了。用不着你来提醒。”

本来，她来的目的就很明确，不是吗？

也许，正是为了要自己的性命而来的。

“我只是出于故人之情，听不听由你。”

好一个故人之情。

小月月也罢，夏公子也罢。

宁王的攻势还真是凌厉，一波接一波。

强烈的愤怒，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失望，无比的失望。

宁王，到底算什么？

他凭什么能差遣那个不可一世的女绑匪？

当年大漠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凭什么被宁王这样的人指使？

值得么？

“哈，看来宁王还真是看得起我王守仁，居然连你都差遣来了。我真是不胜荣幸。”

她何尝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讥讽？

一个皇后，帮着一个王爷，企图推翻皇帝——

她心里翻涌，还是若无其事：“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宁王现在已经有雄兵十几万，再加上朝野上下官员们对他的拥戴，和朱厚照一对比，你就知道谁的人气高低了。朱厚照是怎样的人？你在江西打了胜仗这么久，你看到有什么赏赐？士兵们的饷银都没法及时对象，谁肯真心实意替他卖命？也许，你可以考虑向宁王效力，王爷向来是个爱惜人才的人……”

“才”字尚未落口，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是他强有力的双臂，一下搂住了她的腰。

清纯和孟浪7

他的声音如此急切，呼吸充满了一种灼热，几乎要把她的耳朵彻底燃烧起来：“小宝，我不是替谁卖力，绝对不是……我只希望能解决你的问题……”

她心里一震。

依照王守仁的脾气，一个毕生钻研哲学之人，要言必称什么对皇帝忠心耿耿，那是很困难的。

他当然不是为了朱厚照一个人。

“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被他利用的……我知道……我一定会把这个障碍给你铲除，你根本不用怕他……我希望你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再也不要成为他的棋子了……小宝，你听我的好不好？”

宁王，其实并非是外人想象中那么强大。

尽管他有雄兵十几万，有无数的幕僚，有许多收了他的钱，为他上下奔走之官员——有几乎满朝文武的支持——但是，王守仁依旧没有觉得他有多么强大。

夏小宝要挣扎，可是，他的手臂非常用力，充满了一种不顾一切的焦灼。

她微微偏开头，淡淡的：“你低估宁王了。你可知道？杨廷和都收了他的钱……”

王守仁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

那真是晴天霹雳。

杨廷和名满天下，是朱厚照做太子时的老师，也是朱厚照最最信任的大臣。当年刘瑾掌权，天下皆怕，而杨廷和，便是极少数不怕他的人。

这样一个名声显赫，朝廷的宰相级人物，竟然也收了宁王的钱？

“这两年，不是没有人发现宁王的举动，也有不少人去上书告发宁王，但是，全被压了下来。内有钱宁，外有杨廷和，所以，那些奏折根本就不为朱厚照所知道……”

王守仁但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生起。

从未有哪一刻，他忽然如此同情朱厚照这个皇帝。

他听得夏小宝的声音，如此飘忽：“朱厚照此人，嬉戏无度，听说，最近还可能南下，宁王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了。今日送你的歌妓，原本是为他准备的。”

清纯和孟浪8

然后，她住了口。

四周，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

他和她。

每一个相逢的夜晚，都是大雪纷飞。

一年一年，从来没有风和日丽的时候。

总是如此的冰冷。

某一刻，夏小宝感觉到一片雪花飞进了眼睛里，一片冰凉，却很快被冻结。

他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仿佛这一切的恐惧和陷阱，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宝，我来时就想到这些了。没什么可怕的……所以，我更加要来。关于宁王和皇上的恩怨，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你的事情，我却不能不管。你不用害怕，你必须摆脱这一切，哪怕去到塞外，也决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就如被怪物囚禁的公主。

怪物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一直都在调查，秘密间不知做了多少的工作，却从来查不到半点线索，甚至不敢相信，为何夏小宝会听命于他？怎么会？

“小宝，是不是当初他救了你？你告诉我，他到底是凭什么而威胁你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便有办法。”

夏小宝慢慢地推开了他。

他再要伸出手时，两个人之间已经隔着一棵树的距离。

是她拉开了距离。

淡淡的：“其实，谁做皇帝，我都不在乎。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宁王。”

“那你是为了谁？”

“我自己！”

他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讥讽：“夏小宝，我真是错看你了！到此时，你竟然对我也没有基本的信任。你是怕我会坏了你的大事？或者怕我根本没有能力？”

“！！！”

他走了几步，声音是不负责任的。

“小宝，你说，你的父母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