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是不惊恐的。

有时，急切希望宁王干脆公开一切真相，拔掉这些家伙遮丑的外衣，现出他们虚荣无耻的嘴脸。

但是，朱厚照并不是一个笨蛋，看这架势，心知审下去一定会出大问题，牵连这么多人，你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杀完，闹不好，还会激发更多反叛，当即决定暂将宁王单独关押，并且放出风声，宁王只是造谣生事，诬陷百官，对于被他诬陷的那些人，绝不加以追究。

与此同时，朱厚照却派出了锦衣卫，连夜追查那本账本的下落。只要拿到账本，自己总有办法叫那些吃力扒外的家伙慢慢现出原形，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他希望的是慢慢来，各个击破，如此才能稳定人心。

朱厚照发现真相4

朱厚照紧锣密鼓地做这件事情，每天都早出晚归。作为帝王术的一项重大的举措，他把这件事情进行得非常保密，除了极个别的心腹，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每天都会送上来许多的资料。

这些资料，他看了，常常触目惊心。

别人的责骂都比不上亲眼所见的真相。

早在夏小宝回来的这几个月，他曾经一度勤政，企图力挽狂澜，给大家制造一个好的印象，将失控的局面，重新拉回到正常的轨道之上。却不料，如今材料高高堆积。越是接近真相，越是胆战心惊。

这个庞大的帝国，在自己手里，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千疮百孔。

他甚至深深觉得羞惭。

想方设法，企图扭转这种局面。

与此同时，夏皇后也悄然去了一个地方。

夏皇后去的是一片丛林。

时间不长，坟墓上的小树还来不及长大。忽忽之间，又快到秋天了。

就这些日子，已经见证了宁王从张牙舞爪，到阶下囚徒。

人的信念是很奇怪的事情。

两个老人家生怕被宁王连累，知道迟早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趁早了断了。

就像宁王的王妃。

也是宁愿投水自尽，也不相信他的什么荣华富贵。

夏小宝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觉得无限悲哀。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他很清瘦，也许是军务，也许是哲学……很多事情让他呕心沥血，他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似的。

他也在这里站了许久了。就像最后一次的等待。一个交接。彼时，罗敷有夫，使君有妇，距离天涯。

她没有抬头，声音很低：“上次你救他们，我一直没有来得及谢你。”

他没回答，眼神非常黯淡。

两个人相对而立，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她的双腿有些发麻了，才慢慢地走过去，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朱厚照发现真相5

“小宝……对不起！”

隔了许多往事，他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她依旧沉默着。

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他凝视着她。

看她站在原地的身影如此憔悴，如此孤寂。

就连脸色，都是灰黄的，今日的夏小宝，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风采。

他不知道她在深宫里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所以，就更是心如刀割。

“小宝，当时我不知道伯父伯母会自尽……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千辛万苦地救出了人，还要再说道歉吗？

夏小宝有点恍惚。

她淡淡的：“如果他们不自裁，这一次也是死路一条，没什么分别，对吧。”

朱皇帝不杀他们，宁王也会杀他们。

二者是必然的，没有任何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他无言可答，半晌，才低声道：“小宝，那本账本在我手里。”

她心里一震。

朱厚照每天都在找这个东西，从王守仁到王琼，以及宁王的各种谋士……但是，无论锦衣卫如何神出鬼没，也敌不过奸似鬼的王大人。账本依旧在他手里。

就像当初救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何时把这个宝贝一般的东西拿到了手里。

本来，是足以要挟天下的。

这时，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把账本点燃。厚厚的账本不那么容易燃烧，他很费了一点劲，一阵浓烟呛来，夏小宝几乎咳嗽一声。

火焰熊熊，夏小宝如释重负。

一阵风来，一片早衰的树叶掉在她的肩头。他看见了，习惯性地想去替她拂掉。但是，手伸出去，却悄然在半空里停下。直到她走过去，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她那句话——你过得好么？

夏小宝重新变成了夏皇后，过得好么？

可惜，他再也没法打听了。

————————今日到此。

残酷的事实1

这一日，朱厚照召集江彬等人单独审了宁王一回。

因为是秘密的审判，宁王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但是，骨子里也散发着嚣张，只是冷笑。

依旧地有问必答。

就像一个源源不断的开关：从江西衙门的所有大小官员开始延伸出去……再到朝廷上，内阁里……眼线通天！！

朱厚照越听越是毛骨悚然。

宁王说得多，他却不敢听那么多。

一天一点最好。

免得心脏承受不了。

他早早回到临时行宫，想找夏小宝讨论一下。

他前脚回去，夏小宝后脚进门。

朱厚照急忙屏退左右：“小宝，你到哪里去了？我今天有很多重大的发现，简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