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砚城志卷三)(18)
“我就是要说!”老头子耐不得酷刑,只求不要在此时粉身碎骨。“有人要我们先静待不动,等时候一到,就能分食世上最滋补之物。”
信妖仔细听着,随后才又问。
“跟你们接触的人是谁?”这个问题最是关键。
会是公子?
还是其他外来的妖魔?
或者,是藏身在砚城中,长期按兵不动,别有所图的人或非人?
老头子张开嘴,正要说出答案,身旁的老妇人却先张嘴,往丈夫的身上猛咬,力道之大竟咬崩了一边的肩膀。
“臭婆娘,妳敢咬我!”老头子怒火中烧,也张口咬回去,咬碎妻子半边的脑袋。
坚硬的盐块喀嚓喀嚓的崩落,信妖来不及阻止,盐妖夫妇已经互咬得崩碎,其余没有崩下的也裂痕处处。愈是坚硬,崩裂得愈快。
转眼之间,盐妖夫妇化为满地碎石。
金丝收束无物,再度镶回黑檀扇骨,偌大的客栈只剩没能问出答案的信妖,沮丧的用脚猛踩盐块。
那天。
那时。
城里一些突然肥胖起来的人,包括齐田在内,突然象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缩扁下去,当家人上前探看时,发现只剩一张人皮,内里早就空空如也。
妻子很难过,小妾也回来,两人痛哭,把齐田那张皮,找个偏僻角落埋了。
第五章 、见红
起初,那声音很小,在夜时响起。
月光皎洁,洒落室内,疑为地上霜。
“夫人,您还不休憩吗?”丫鬟睏倦,揉着眼儿来问,打起精神掌灯。
“我听见声音。”那声音忽隐忽现,融在风里,听得不真切。
“大概是外头的报更人。”丫鬟掩着嘴,欲醒还梦。
“不,那声音是屋子里的,在南厢的角落。”
是谁在那里?发出令我难眠的声响,一阵又一阵、一声又一声。
“大概是鼠儿,或是外头来的野猫。”
“不,那是人的声音。”总隐约听到,叹息轻吟,陌生里交杂着熟悉。
丫鬟叹息,有些不耐,吹熄烛火。“夫人,夜深了,屋内的人都已入睡。您大概是梦迷糊了。”她翻身,重回梦寐。
“是吗?”我自言自语。
风里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没有止息。
夜更深,月光更淡。
是吗?
是我梦迷糊了吗?
第二天黄昏,几个仆人前来,在门上加了一层锁。
“为什么要上锁?”我看着锁,困惑不解。
这东西好奇怪,铁制铜铸,繁复笨重,人们拿它搁在门上,是想关住什么?
“是防盗贼的,最近城里有不少人家都遭宵小光顾。”那人说道,低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眼。
“可否派人去南厢看看?那里总传来怪声。”
“夫人,那里闲置着,没人的。”
“但是我听见——”
“夫人,您听错了。”
我是不是看见,他嘴角扬起不耐的弧度?
是我多心吗?或是我给人添了麻烦?难道,都没有人听见,那声音夜夜都来,在宅院里回荡。
众人的眸子,总有意无意的回避,在某些时候,投来厌烦的眼神。我惧怕宅院深处的声音,更怕那些人的目光。
我躲进被中,瑟缩颤抖,不愿听不愿听……
天亮后,那声音熄去,宅院里开始有人走动。丫鬟伺候梳洗,送来吃食。
“夫人,请用膳。”
“我不吃。”
“夫人……”她皱眉。可是埋怨我给她添麻烦?
“老爷人呢?”
“老爷买璞石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据说前阵子大雨,路上泥泞得无法行走。”
“但是,已经两旬过去了,道路总该干了。”
“老爷的事,我们下人不知道。”她垂头敛眉。我看不见她的眼。
“派个人去,去找他回来,我要见他。”
丫鬟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还有,南厢那里的声音——”
当啷一声,她摔下手中瓷盘,怒气冲冲的回头。
“那里没有声音!”
“但是,我听见……”
不理会我,她一扭头,走了。
我又给人添麻烦了?真的是我疯狂了?那些声音,都是幻觉?
不,不!不是幻觉。明明,那儿就有声音!
舍下红绣鞋,我赤着双足,从房内飞奔而出,想前去南厢一探究竟,非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声音让我彻夜难眠。
“夫人。”仆人匆忙上前,想拦。
“让开。”
“夫人。”又一个人奔了过来,面色焦急,还有着不耐。
丫鬟、长工、奴仆,全都一拥而上,把我团团围住。这宅院里的所有人都阻拦在我面前,不让我踏入南厢半步。
他们扯住我的红衣,死命扯着,坚决不肯放。
“让我过去。”
“夫人,那儿没人的。”
红衣撕裂,丝罗散乱,连发簪都落了地,黑发散乱,四周看得不真切。他们扯住我,往房里拖行。无数无数的手,死命的、坚决的、无情的、不耐的扯住我……
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要骗我?那里分明就有声音。
求求你们,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我听见那儿有声音。”
“您听错了。”
他们围住我,眼神不耐,表情厌恶。
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怕。
“来啊,把夫人送回房里。”
有人扛起我,动作粗鲁,将我推回房内。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阻隔了日光,房内变得幽暗,彷彿千年难开的古墓。窗外人影幢幢,无数只眼望着我,有纷纷的耳语声。男人的咒骂,女人的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