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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砚城志卷四)(10)

作者: 典心 阅读记录

「那不如到黑龙潭旁去祭拜,看看能否求得原谅?」

父亲哽咽的提议,搂着瘦骨嶙峋的妻,也是茶饭不进,气幺儿自作自受,偏是血缘至亲,心上的一块肉,割不断、舍不下。

「不都说黑龙被封印,当初就没能管,如今去求还能怎样?」

母亲瘫在丈夫怀里哭,看儿子病成这样,就恨不得自个儿不能为他疼、为他痛,就算折寿也心甘情愿。

还是长兄清醒,提出主意来:

「我说,咱们得去木府求公子。」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历任木府的主人都很年轻,也都没有名字,男的称为公子,女的称为姑娘。城内外若是遇上难解的事,只要去求求木府的主人,没有不能解决的。

现任的木府主人,是容貌俊逸如仙的男人,娶的妻子柳眉弯弯,肌肤温润如玉,双眸像是最美的梦,被尊称做夫人,夫妻很是恩爱。

公子性格喜怒无常,人与非人都很是惧怕,但夫人温柔善良,人与非人很快就知道,去求夫人也是个好办法,于是不论有事或是无事,送进木府里给夫人的礼物总是比给公子的多,公子非但没有发怒,还会奖赏送礼的人。

为了替吕登求得一线生机,吕家连忙去采购最好的胭脂水粉、绸缎首饰,都送进木府去。

但是,接连送了几次,木府却还音信全无,一家上下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外地贩盐,一年多未见的二哥突然回来,慎重捧着一本皮革包裹的书。

「我之前运盐出砚城后,在大雪里迷了路。」

事态紧急,他说得很快,略过很多细节。

「有个女人在大雪里救了我,让我避雪取暖,她好看得很,我们就定情了。她陪我去卖盐,本想着卖完这批盐就一起回来。」

因为尚未成亲,就已有夫妻之实,二哥俊朗的脸颊有些微红。

家人们没怎么在意,听他继续说。

「上个月时,她有几天几夜不见踪影,回来时模样很疲惫,像是大病过一场。」

他指着桌上的书,又看了看病得濒死的幺弟,虽然困惑仍说道:

「她交给我这本书,要我快快回砚城,说是速度要是够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救小弟一命。」

家人们围观在桌边,爹娘眼泪也停了,一起用湿润红肿的眼看着,那本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书。

包书的皮革染得漆黑,但看又不像是事先染过,而是被书从内渗透的。而且看了一会儿,还能瞧得见,皮革下隐约有诡异起伏,稍微翻开皮革,就有沥青般黑黏黏的液体渗出,味道格外腥臭难闻。

束手无策的吕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寄望未曾谋面,却不知怎么会知悉幺儿得病的女子,将皮革连书送进木府。

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奴仆来通传公子命令,将吕登抬进木府。

第7章

三魂飘飘、七魄荡荡的吕登,神智陷在无尽黑暗里,身子轻得没有重量,四周有彷彿游鱼似的物体,推着他、顶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往更黑暗的地方前去。

蓦地,一声霹雳之声响起。

「回来。」

游鱼般的物体陡然消失,他乍然从黑暗中跌落再跌落,张嘴无声尖叫着,落到重重摔地时,眼前陡然大亮,他大口喘着气,原本飘忽忽的三魂七魄,重新落回躯体里。

四周景物完全陌生,他只意识到,自己躺在一间大厅的地上,布置雅致又隆重,虽然瞧得见窗花外的阳光,但大厅内却格外冷。

「儿啊……」

母亲跪在一旁,哭得泪眼婆娑,落进他嘴里,比任何盐尝来都咸苦万倍。

「娘,我、我──」

刚想说话,体内莫名活跃的东西就涌上来,堵住他的言语,甚至是呼吸,他只能瞪着凸出的眼,身体如离水的鱼扑腾。

母亲连忙转了个方向,朝着大厅里,一身灿灿白袍,眉目俊逸难言,被一圈黏腻漆黑、悬浮在半空中,似字非字的莫名符文包围的年轻男人磕头。

那黑腻腻的物质,缓慢流淌变换,虽然一点一滴的落下,将石砖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但这些点滴污腻,落到男人的白袍时,却陡然迸成七彩光晕,在他身旁依恋的、崇敬的轻轻飞舞,不敢溅污他的衣衫。

「求公子救救我儿、求公子救救我儿!」

吕母重重磕头,反覆恳求着,磕得额上都碰伤,流出的血染了砖。

公子连看都没看妇人一眼,唇上带着笑意,俊美得能颠倒众生,润如白玉的手轻挥,绽放更耀眼的光芒。桌上的书又脱了一页,轻轻抖动着,空中流淌的黑腻逐渐改变,跟前页截然不同,更复杂、更漆黑。

吕母又磕了个响头。

「求公子……」

好听的嗓音,毫不隐藏不耐,只说了个字:

「停。」

吕登突然又能呼吸。

那些在体内游走的、翻腾的,截堵他语言与气息的力量,因为喝令的强大力量而静止,他身体还因回荡的嗡鸣声,不由自主摆动。原本深入骨髓,贯穿入肉的剧痛,以及堵塞呼吸的窒息感都停止。

「这书是怎么来的?」

公子一手撑着下颚,兴味盎然的观看符文,随着他指尖轻动,符文欣喜的抖动着,再分化出第二圈,在他眼前呈现得更多。

吕母磕得头晕眼花,又为幺儿耗尽心神,靠着母爱才能抵抗对公子的敬畏,被这么一问,只能嚅嗫迟疑的小声回话:

「不、不知道。」

公子没说话,只略略扬眉。

吕母突然挺起腰杆,泪水倒流回体内,滋润干枯的嗓音,唇舌都变得柔软灵活,模样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张口就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