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央殇痕曲(17)+番外
说到这儿,凌慕蘅冷笑了一声。
“清风这人,儒家出生,对於伦理教条,遵的死死的。在朝中,既不结党迎派,也不阿谀奉承,一心一意的为国为君,再加上性子又刚毅耿直,也不晓得得罪了多少人,所以这仕途也是不顺。”
话是这麽说,凌慕蘅却是笑的满是赞扬,
“不过他也根本就不在意这,只要能为国效力,保家护民,他也就满足了。”
看来,凌慕蘅说归说,心里却是很欣赏叶清风的这一点。
凌慕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知清风对我决非无情,但是,他终究还是跨不出这一步,既不愿承认,也接受不了。”
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神色,何时露出过这般的凄伤苦楚,甚至,还带著几分绝望。
“所以,哪怕只是能在军中相处相望,你就已经是满足了?”
凌慕蘅苦涩而笑,摇摇头,
“不是满足,而是珍惜。即使只是这般朝夕相处的日子,也已经不多了。”
我心中一惊,难道这又有什麽缘故?
十九
我疑惑的看著他,他坦然一笑,直言道,
“凌慕蘅不过是我前些年起,才用的假名,而我的真名是,季慕楚。”
我身子一颤,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季慕楚这个名字,自好几年前起,就存在与各方暗查的名单之中。
季老丞相唯一的儿子竟然失踪了整整五年,能不遭人怀疑吗。
纪琛曾说过,如今朝廷上四方势力中,唯有季家没有军权的支持,而如今季家长子出现在青军中,能没有蹊跷吗?
想来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份无法掩饰的光芒,和眼中时而流露的霸气,想来也不会是寻常的人。
“你的目的,是军权?”
我猜测道,凌慕蘅,不,应该说是季慕楚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手间一紧,警惕的问道,
“为什麽,你要告诉我?”
“我说过,我一见你,就觉得你跟我以前很象,一样的率性直爽,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
他顿了顿,微微垂目,神情倒是有些苦涩,
“这麽多年来,骗也好,瞒也好,忍了太多的东西。有些事藏在心里太久,不说出来,总象了结,死死的栓牢,放松不开。”
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四五年的生活,过的象个卧底,还是不能回家探探的那种,无论是谁,心,都会疲倦。
何况,还有一事,让他更为伤神苦痛。
现在我总算晓得,每每说起叶清风时,他那喜悦却又略带苦涩的神情,是什麽缘故了。
“你要的是独立的兵权?”
我猜测道,他点点头,倒不犹豫。
要著兵权有何作用,不用说也知道。
说得难听一点,如今这三大家族各争势力,为的可不只是在朝中占一席之地。
纪琛这年来,渐渐与江家划了界限,这才总算是保持了中立。
虽然是这样,但说的直白一些,纪琛不过是把行军打仗当作一份工作,或是一种谋生的方式,根本就没多少爱国之心。
而詹青宿所率领的青军才真正是效忠君王,不偏向其他任何一方势力。
如此一来,季慕楚得军的那一天,就正是与詹青宿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那麽,叶清风知道一切後会如何呢?
那个忠於君王忠於国家,性子刚毅耿直的人,是否会释然呢?
轻闭双眼,不去看季慕楚苦涩的神情,我叹了口气。
不会的,那人,定然是不会接受这一切。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季慕楚与叶清风之间,也是到头了。
“我有时候也会贪心的想,等到了那一天,动用一切的手段权势,把他困住,牢牢的锁在身边,但是,转念又一想,以他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麽极端的事,别说是恨我一辈子,恐怕连不忍受辱而自尽,也是有可能。”
那样一个信守教条,忠君忠国,耿直刚毅的人,若是被强行困住,亲眼目睹著心中所念的那人如何一步步的谋朝篡位,
这样的痛苦,他能承受吗?
“你也还是放不下吧,的志向和霸业。”
那刻意隐藏下的霸气和傲骨是骗不了人的。
季慕楚终究是无法做到象柳凤宁那样舍弃一切,随了自己的心。
自嘲而笑,他坦然道,
“我家族不会允许,我父亲不会允许,我自己也不会允许。”
他平缓了情绪,定下神,才又感叹道,
“人生本就是这麽复杂的事,看起来好象是给了很多选择的余地,但到头来才发现,其实能选的,不过只这麽一条。”
这正是他从如我一般的率真少年,成长为现在这样一个懂的内敛掩饰,强压霸气和锋芒的男人,而最终所得的启示吧。
觉得有些道理,又不能全然的认同。
这一年多来,我也在慢慢的成长。
从一开始,莽莽撞撞,以为什麽都可以握在手中,到如今明白了世间原是有宿命这一东西。
并非是要认命,只是应知道什麽是该做的,什麽是无益的。
收敛了些脾气,少了冲动和暴躁,还已是能看得清一些心底深处的东西。
只是纪琛也说,我的率性仍是致命伤。
知道他是为我好,也知道这是保护自己的方法。
但是,心中,仍是免不了想要残留些纯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