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今朝(35)
慕容胤,他一定在那里。
凭着对那人的了解,凭着十几年的相悉,他知道,那个人定是会守到最后一刻,所以,可以围剿他的地方,只有大殿。
凤朝木然地跟在他后头,紧咬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从未见过宁墨如此慌乱焦急的样子,如今的他与平日的处变不惊恰似是两个人一般。
为了那个人,终究还是为了那个人。
心中泛起的,是伤痛,是苦涩,还有,隐隐的绝望。
当宁墨赶到大殿的时候,里头已是没了战火。
一片血海,满地尸首。
踏过一具具尸体,有从前伙伴的,有未见过的敌军的,然一直走到皇座之下却是未见得慕容胤的身影。
也许,那人逃了出去。
宁墨刚是松了口气,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我找到慕容胤的尸体了。”
宁墨顿时如停止了呼吸一般,一时喘不过气,
他挣扎着回过了头,却是见得一个敌军士兵一剑砍下了慕容胤的头颅。
那个傲然目视天下的君王,竟就落得尸首不保的地步,竟毁在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手上。
从未有过的愤怒包围着宁墨的心,一时间,他忘记了凤朝的话,手间下意识的凝聚起一股力量,猛的就朝那将士袭击而去。
那人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如此残忍的招式,是意味着他心里的悲痛和愤怒吗?
木然的站在一边的凤朝轻闭上双眼,唇间扬起一抹笑,苦涩,绝望。
宁墨,若是为了我,你,不会做到这般地步吧。
向来温润清淡的人,竟能残忍到这般地步。
宁墨,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他。
宁墨平静的走上前去,把那人的头颅紧紧的抱在怀里。
容色依旧,却是再也回不到当初。
那个曾霸气傲然的君王,如今,却连个全尸都保不得。
紧闭着的双眸再也看不到其他,看不到国家被占领,看不到皇座被他人所占,是幸,还是不幸。
唇角扬起一抹笑,几分凄伤几分自嘲,
那人再也看不到一切,而连自己,也是一样。
眼眸再无光辉和霸气,再无温柔和关切,人死,便是什么都没有。
所谓一国之君,所谓天子帝王,终究,逆不过天。
那壮丽山河,那繁华美景,与自己已再无了关系。
因为夏国,已经不存在了。
紧抱着怀中的头颅,明是想笑,却是泪千行。
慕容胤说,有我,便有夏国山河。
如今,夏国已不复存在,
如今,那人,也随之消逝。
而自己,又是如何呢。
冷的,是心,死的,是过去。
凝视着宁墨凄凉苦痛的神色,他双臂紧抱着那人的头颅,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唇间扬着淡淡的笑,似是回忆过往,似是百般疼惜。
只那眼角,却是掩不住的满是泪痕。
本就该如此,不是吗,他怀里的人,不正是他最爱的君王吗?
从来都是,哪怕是在天界的这三年来,他的心,也从未改变过。
一句誓言,自己用一句誓言强把那人留在身边,可他的心,却是不在这里。
若非不能忘记过去,他又怎会因为当初自己的威胁而立誓呢。
如今,夏国已亡,斯人已逝。
威胁没有了作用,誓言,还算数吗?
只有誓言,只有忠诚,他宁墨心里,并没有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凤朝忽然想笑,自己虽是万物之主,天界之神,到底也不过是个陷于情爱之人,只可惜那人,不过只抱着忠诚而已。
从未有爱,他对他,从未有爱。
纵然有再强大的力量又有何用,所谓情爱,从不能以力量所得。
到头来,深陷其中的,不过只有自己而已。
半是眯缝着眸子,绝色的容颜却是苍白无血色,忽然间,凤朝大笑起来,张扬而不加掩饰。
宁墨扬起头,似是诧异得望着眼前的人,那人眸子里的绝望和苦楚,不由的纠结着他的心。
彼此无言,回荡在大殿上的,只有那恰是凄凉的笑声。
许久,凤朝才止住了笑,一如既往的清冷傲然,他眯缝着眸子,冷言道,
“宁墨,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所以,我放你自由。”
宁墨闻言,身子不由一震,除了茫然和不解,已无了其他感觉。
凤朝低垂着目,望见他腰间系着的暖玉,心头又是一阵撕疼,伸手朝着那个方向一使力,那暖玉安然的落在了他手间。
他轻哼一声,冷笑着砸在了地上。
既是无心,何必留着这份牵伴。
宁墨,人间不需要此物,
宁墨,我也不会,再把它送给任何人。
玉碎,砰然作响。
心碎,却是无声。
轻闭双眸,凤朝只觉得心,已是麻木。
宁墨木然的站在原处,怀中的头颅泛着血痕,心,却是茫然。
该疼,还是该伤,如今,却是麻木。
他想走上前去,他想离那人近一点,刚对上那人双眸,却只见得那俊美华丽的容颜上扬起一抹清冷的笑,一如既往的傲然华美,却是苦涩和绝望。
宁墨下意识的伸手上前,那人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衣角青丝,都未触及到。
那人一贯便是如此,随性而为,带着高傲和清冷。
如风而来,如风而去,从未在人意料之中。
真是,任性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