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心(11)
我语塞。
办法?拜托,我根本连他们计划了什麽都不知道。
想到我对『敌情』完全不了解,我的底气顿时虚了不少,即使想反对,都找不出合适理由。
但我不肯气馁,急急地说:「虽然我暂时还没想出来,但总会有更好的,不一定非……」
「够了。」
伊利欧特脸色一寒,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瞥著我,他说:「今天我只当你是脑袋里灌了水,不清醒,才会讲出这种话。但是记住,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次。」
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我呆坐在原处,望著曾是最亲近的人,如今这冷若冰霜的脸,再一想到自己的遭遇,满腹的冤屈涌了上来,嘴唇微微发颤。
见我这样,伊利欧特眼中似乎有一道微妙的光华掠过,但抓不住。他稍稍放软了口气,但仍然坚硬决断。
「作战是军人的事,神官就只管为战争祈福。不要忘了自身的职责,更别拖大家的後腿。」他顿了顿,转而向将领发令,「神官既然醒了,集合军队,立刻起程。」
将领们授命下去,他也随即离开,头也不回。
我瘫软在床上,苦笑连连。
失败了,彻彻底底。我保不住『我』。
曾经他是我的狗,对我惟命是从;可现在,我就像傀儡,被他牵东引西,没有资格说『不』。
王者之心:法老王 05
明明算是军队的一员,却像囚犯似的被伊利欧特派人牢牢看管,连接近自己原身的机会都没有。美其名曰保护,其实和禁锢有什麽两样?
『我』是堂堂大神官啊,他凭什麽这麽对我?!
我一次次抗议,可恨军人的眼睛只看得进军官的指令,他们尊敬我,却不服从我。
含著无尽的怨恨,我随同军团一道上路,走的是原来的反方向。因为行军迅速,马不停蹄,几天後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偏僻的小城镇,我不懂伊利欧特干嘛要把军队带来。这里破旧、荒败,毫无攻击价值。准确地说,是根本没有攻击余地。
这座破城,连个象样的防戍部队都没有。军队来了,照旧大门开开,活像张著两腿等人奸淫的荡妇,让我恶心。
然而等到进入城内,目睹了那一幕幕我做梦都没有见过的场景时,我惊呆了。满肚子的怨气就如同被人揍了一拳,跑得无影无踪。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埃及,是在我统治之下的城。
不止是我,包括我的马车周遭的全体军人,我听见他们不可思议的抽息。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军队,除了马蹄声之外,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看那一双双瘦骨嶙峋的手,我绝没有贬低的意思,但我实在认为那应该称为爪子更合适。那些惨白的脸,空洞无神的眼,和对乍然出现的军队露出的恐慌眼神……甚至还有没收掇起来的死人横尸路边。
突如其来地,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我。
从成为法老王至今,我都做了些什麽?我怎麽能容忍这样可怕的事,在我的国家里发生?
想到日日在我眼前晃荡的王公贵族们,我蓦地错觉,那都是汲取了这些人的血液,而得来的亮丽光鲜。
怔忪间,周围一阵骚动,我看见士兵们开始往人群靠近,我抓住其中一个士兵的衣领,问他:「你们要干什麽?」
他回答:「元帅刚才下令,要我们给难民分发物资。」
「……什麽?」
见我错愕的神情,他忍俊不禁,可能发现这对我不敬,很快又收起笑,却从身边路过的士兵手里取过粮水,递向了我。
他说:「神官大人,您要不要也和我们一块来呢?」
我仍在迷茫,却不自觉地伸手接过,怔怔下了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很快地,我就被士兵们无意挤到了人群跟前。
我感到一阵害怕。我怀疑,如果他们得知了我真正的身份,会不会围过来活活咬死我。
忽然,一群人朝我涌来,就在我快要尖叫时,他们抢过我怀中的东西,一个一个传递,直到人人手上都有一份。之後他们就对我笑,充满感激。
我震慑地望著这一切,喉咙梗塞,无地自容。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不知几时来到了我身边,不待我反应,他竟一把抱住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瞪大双眼,半晌,才想起来回抱他,想安抚他,却怀疑自己有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隔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我抬头看去,几面埃及军旗在一幢平房的屋顶上高高竖起,军人平民都聚集在那片旗帜之下。尽管衣著不同,我却完全不会觉得,他们是身份地位不同的人。
「法老王的心终於眷顾了这里。」
我听见有人这样说,只让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伊利欧特,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变相地羞辱我?
如果是,我认。
即使明天你就有可能杀死我,但这一刻,我接受你给我的这场酷刑。
王者之心:法老王 06
一天之内,军队路过了几座同样面貌的城镇或村落,最终在天黑时,选择了一处落脚。
我身在一幢矮旧的房屋里,这里荒废已久,看看头顶的蜘蛛网,听著老鼠的叽喳乱叫,我睡不著,心里的怅惘没有言语能形容,甚至想不起抱怨一下:这不是人能呆的破地。
伊利欧特没敲门就闯了进来,看到坐在椅子里发呆的我,他走过来,抬起手,在我肩膀上方迟疑了几番,才按了下去。
「脸色很差,要不要紧?」他说。
如果放在以前,我会以为他语气中的关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