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早认知到这一点，那就不能说是我骗你。」

他双手抱怀，对我嘲谑地冷笑著。

「是你不肯死心，连命都不要也想胜过我。我想你也知道，我有办法获知你的行动，但你却想不到，我会每次都掐得这麽准时。」

「……」我委顿地放低视线。

他戳中了我的致命伤。

不错，早在他上次有意放走凯尔贝洛斯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可能别有意图。不过我没料到，他会借我的手杀死自己的看门犬；我更料想不到，我多日来的努力，居然会在成功的最後一刻被他击溃。

可恨，怎会输得这麽惨──

「你忘了，我从你这里拿走了什麽吗？」

他说，手指插进我的头发向上拉扯，令我只能昂著脸，迎视他。

我思忖：「拿走……？！」

「想起来了是吗？」

看见我深受冲击的表情，他满意似地笑了。

「你看到的东西，我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因为，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不论你和我距离多远。」

「你……」

我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麽，怒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来，顺著下颚流淌，一滴滴染红了我的剑身。

「为什麽？这样做，你能得到什麽？」我问，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冷。

我想，我的生命就快到尽头了。

到头来，我的死亡也只是棋局上的一步，我好不甘。

他静默了片刻，说：「我要你的心。」

「……心？」

只要再赐给我多一点气力，我一定拧断他的舌头。

永远满嘴胡话，向这种魔物要答案的我真是个蠢货。

「好啊。」我疲惫地眯起眼睛，「到地狱来向我要吧。」

「可惜地狱的大门，暂时还不会为你敞开。」

这样说著，拉克塔维拉拔下穿过我胸口的长矛，鲜血喷射出来的时候，能听得到模糊的声音。

──死亡，大概就是这种声音。

王者之心：送魂歌 05

拉克塔维拉！

我痛恨著这只魔物，但我怎麽也想不到，我会叫著他的名字……醒过来。

我抱住双臂，身体异常沈重，好像不是属於自己的。我费力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劲风从悬崖下扑面而来，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立在崖上，此刻呈现在我眼底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壮观大地。有山河，有湖泊，有丛林，相信还有更多我目力不及的事物。

这样的景色让我陌生，我抬头看天，发现天幕内隐隐透出一股红光，但不见太阳的踪影。稀薄的乌云静止不动，感觉相当压抑。

脑子里很混沌，我按住额头，喃喃自语：「这是哪里？地狱？人间？不会是异世界吧……」

「这里是魔域。猎人，你可是第一个活著走进魔域的人类。」

熟悉的沙哑嗓音从我身後传来，我一惊，迅速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地瞪著那抹正朝我迎面走来的身影。

红头发，黑衣服，蕴含著戾气的邪眼──世上不会有第二双这样的眼睛。

拉克塔维拉在我前方停住，视线滑过我错愕的脸，来到我的胸前。

「说是活人，其实也不算了。」

他说，「现在的身体，用起来感觉怎麽样？」

「……这是什麽意思？」我皱眉，潜意识里产生一种厌恶。

经他一说，我才想到之前我受了重创，然而此时的我却是完好的。胸口的伤消失了，甚至一丝疼痛也没有留下，就是浑身有股说不出的不适。

拉克塔维拉淡淡地说：「这是我用魔魂为你造出的身体，样貌不变，包括原本带在你手上的东西，我也重新给你戴上了。你自己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足？」

听著他的话，我的脸色一变再变，终於怒吼：「不要假惺惺！给我这种身体，你到底在玩什麽？拉克塔维拉，你别想借此控制我！」

「不然你还要怎样？」

他斜著眼睛睨视我，「毁掉这个身体吗？你要自杀吗？」

「我……」问得好。

我登时语塞了。

「你不甘心再死一次吧？」

他看破我的矛盾，字字入骨地说，「因为你仍然想杀我，所以就算这个身体再讨厌，你还是会竭力活下去，不是吗？」

「是。」

也许我该感谢他，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我想杀你。」我不迟疑，「无论再怎麽艰难，我都会活下去，直到看著你死去的那天为止。」

「哼……」

他冷笑，忽然上来一步，逼到我面前。

「猎人，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打击你，但我有必要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战胜凯尔贝洛斯。在人间，魔物只能发挥不到五分之一的力量。如果是在魔域战斗，你早已经成了凯尔贝洛斯的腹中餐。」

「所以你才把我带来魔域吗？原来我能对你构成这麽大威胁。」我有意漫不经心地说，不让内心的震动表露出来。

只有这个人，我不允许被他看见我的摇撼。更何况，就算事实如他所说的──我没有胜算，我也还是不可能後退。

我今天杀不掉他，不代表我明天、明年，永远都杀不掉。

已经不算是人类的我，如果连这个坚持都放弃，那就真的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对於我的挑衅，拉克塔维拉并不在意，反而眼神深邃地上下打量我，过了好一阵子，才说：「你势必要杀死我的执著，以及你跟凯尔贝洛斯拼死一战的决心，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猎人，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想要你的心，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