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住，浑身强打的冷酷一寸寸地瓦解，终於，认输地把自己蜷在了他怀里。

这一刻，我决定放任。

「抱我。你可以抱我，只要你想。」我想我是在请求。

我发誓，这一辈子我都不曾也再不可能说出这麽丢脸的话，尽管有部分原因是情势所迫。

但我对他的低头，确实是心甘情愿的，这并不是因为他比我强，而是，我想要他已经想了太久，却又清楚永远都无法把他当作我从前遭遇过的男女来对待。

要得到一个人可以有许多种手段，惟独对他，我一种也不想用。因为我希望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能够两厢情愿。

所以，我选择舍弃骄傲。也许明天之後，我的骄傲将会伴我长此陨灭，那麽放它一次又怎样？何况我已经骄傲了太久，再不放弃，真要变得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了。

他胸膛的肌肉一紧，托起了我的脸。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他的眉头紧蹙，严厉地瞪住我。

「你不想吗？」我不答反问。

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外形是我，枯涩的笑容却不像是我。

登时想抽自己狠狠一耳光。这哪儿是在求爱？根本和献祭没有两样。

果然，我还是不适应扮演这种角色。但能怎麽办呢？难道对他动粗？

一来，我不想；二来，我也打不过他。

就这一晚而已，我都注定失败？

我不甘心。

我鼓足勇气，把嘴唇朝他送过去，意外的是，他接受了。

不止接受，他甚至有所响应，虽然不够热烈，虽然略微生硬。

他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这个认知让我想偷笑，同时也有些愧颜。和他相比，我简直肮脏透顶。

脑海里突然飘过一个念头：我这种行为，算不算一种亵渎？对这个神一样的男子。

如果是，倒好，这样一来我就能坦然面对，明天可能降临在我头上的──所谓天谴。

塞鲁那个死老头，说不定这次真的讲对了一件事。

王者之心：雅典娜（下）

祭奠大典，终於在山顶神庙上，正式拉开帷幕。

在庙中工作的神职人员站成双排，贞女们手捧圣水，倾洒在每一位入殿王族的身上。

国王敬神完毕後，在侍卫的护拥中走出神庙外，面向底下的万千民众发告祷言。

陈词结束，最後一项程序是由国王最亲近的妃子捧上水酒，由他把酒洒下大地。

在那之前，国王得先亲自啜一口酒，再敬给诸位驻地神灵。

我和其余王子们站在离父王最近的阶梯下，屏息等待著。

他们的神情崇敬而肃穆，惟有我面带著浅浅冷笑，手搭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有斗篷遮挡，谁也看不出来。

抽空把视线扫向下方，我以万计的军团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气势饱满，目光只在我，不在当代国王。

我悠然一笑，收回了视线。

祭酒开始，国王最宠信的王妃──艾妮，从接替塞鲁位子的新任祭司长手里接过酒盅，恭恭敬敬地交到国王手中。

国王低低诵念一段，昂头饮了一口酒，随即把杯口向下，倒出剩下的酒。

仪式到了这里就告完成，民众高声欢呼。王族成员和神职人员齐齐单膝跪地，以示尊崇。

望了四周一圈，他们全体低垂著头颅，不敢直视。我又破例，肆无忌惮地仰著头，打量著阶梯上发生的一切。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国王倏地脸色剧变，捂紧心口连连踉跄几步，最後咚的一声，栽倒在地，鲜血从口鼻里汩汩不断地溢出。

王子们在群众的惊呼声中抬起头，一见眼前情景顿时失了阵脚，乱成一锅粥。

背地里不知道多少次嘲笑我不学无术的人，碰到了棘手情况，还不是同样地不知所措？

我倒是一反常态，成为反应最迅速的人，夺步上前，抽出剑直指祭司长，声势凌厉地大吼：「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在我王的酒里下毒？」

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片喧哗。在他们看不见的我的脸上，快意的笑容悄悄浮现。

众所周知，国王饮用的酒是由祭司长经手倒沏，除了他以外，别人均没有机会接触酒杯。

当然，除了艾妮。

但谁又能想得到，国王最宠爱的，在宫中的地位正是如日中天的王妃，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要归咎起原因来，其实是异常的简单。

艾妮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是否甘心情愿和一个老头子做伴暂且不提，国王的半只脚早已迈进坟墓，等到王位传给帕尔纳王兄之後，她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地位必然覆之一旦。

我则不同，和她同坐了一条船，又给了她成为王後的承诺，她自然愿意顺势倒戈，为我助力。

至於下毒的手段，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她早早在指尖抹了剧毒，趁端酒时朝酒里一蘸，大功就算告成。

我再稍一推波助澜，把这份罪名安在祭司长的身上，谁能不信服？

再之後，国王暴毙，失去统治的希腊国人心大乱，王位继承者又在国外征战，身份仅次於他的我，在诛杀了谋害国王的逆徒後，想要夺取帝位易如反掌。

即便有人不肯认同，堂下还有不少早已经被我拉拢的元老会为我说话；就算实在说不通，我那上万名战士也不是摆著看的。

一切一切，顺理成章。

唯一可能造成我失败的原因，只有众王子联合抵抗，我以一敌众，胜机渺茫。

我已经把所有因素考虑得清清楚楚，今天的所作所为，只许成功，不许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