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誓(10)
那触碰也不过一瞬,凤晚却突然想起了几日前燕于欲语还羞的神色,想起了他今夜的痴狂与落泪,也终于有些朦朦胧胧地明白了,所谓的少年心思。
那心思其实不过一瞬,无相无形,缘起缘寂,电光火石的一瞬。
但那一瞬,却好过了所有的淡然无谓,让人沉迷于其中,再难自拔。
夜风徐徐,谷中湖水被拂过,吹皱了谁的心事?
顾容遂低下头,伏在凤晚的耳边轻声道:“我们不回染园了,好不好?”
也许是顾容遂的鼻息太过温暖,也许是月色太过迷人,凤晚温顺地点头,醉眼含笑,心底却是一片清明。
他只是想要开始,好好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别的理由。
染园之变
待到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凤晚睁眼,却见帐顶繁复华丽的锦绣——不是自己的房间。
动了动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酸痛,但清爽光滑,显然已被清洗,外面套了一件丝制小衣,里面也被细心地涂上了药膏。
敏感的触觉让他渐渐回想起昨夜帐内的种种细节,平静地躺着,想要叹气,脸却先微微地热了。
这个时候,再装释然,已经来不及了。
门被推开,外面有人披着一身初夏的阳光,满脸灿烂地走到她的床边,飘来阵阵合欢花的香味。
燕于托腮坐在床边,含笑看着醒来的凤晚,好一阵子不说话。直看到凤晚别扭地别过眼去,才笑道:“我真是……没想到呢。”
凤晚没说话,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燕于连忙起身帮他,在他的身后垫了枕头,一边笑问:“昨晚,昨晚堂主没有把你弄疼吧?”
凤晚红着脸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油嘴滑舌!”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燕于笑着,“我也就是抽空来看你,堂主就快回来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凤晚目送燕于走开,却突然注意到他走路怪异的姿势,心中顿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燕于回头对上凤晚调笑的目光,羞恼地跺了跺脚,“你啊!还笑我!”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小别胜新婚么——凤晚不禁弯起了嘴角。
不过是一夜功夫——似乎昨天还不明白的事,一夜之间,全都了然。
凤晚凝视着门外青石地上明晃晃的刺眼的阳光,心中漫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应该……就是幸福了吧。
昨夜之前的生活也很好,但却从来没有幸福的感觉呢。
所以……
所以……
“醒了么?”阳光突然被挡住,那人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很温柔,“能下床么?”
凤晚颔首,正要掀开被子,那人已快步走来,抱着他下了床。
“堂主……”凤晚微微一挣,终究还是不太能够习惯。
顾容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径自替凤晚套上了外衫,道:“方才我去了染园,已经命人把你的东西都搬到容园了。”
凤晚愣了愣,低头问:“是么?师父他们怎么说?”
顾容遂道:“霞师父让我好好照顾你,孙师父昨夜已经动身出谷了,你还不知道吧?”
凤晚又是一怔,“孙师父出谷了?”
顾容遂点头道:“听霞师父说似是要为配一副毒药而去寻药材了,临行前留给你一堆医书,我让人一并取来了。”
凤晚沉默了很久,只是点了点头。
“你不高兴么?”顾容遂搬过他面无表情的脸,目光在他的脸上搜索着,“你是不是不想住在容园?”
凤晚垂眼道:“我只是担心霞师父和雷师父,我不在染园,孙师父也不在,他们会不会寂寞。”
顾容遂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平时,你也可以回去看他们啊。”
凤晚抬头看向他。
顾容遂抱住凤晚,笑容疏落,语音温柔,“凤晚,我喜欢你,所以也尊重你,绝对不会只让你当我的宠侍,而剥夺了你其他的身份。你是孙师父的弟子也好,是燕于的朋友也好,你要记住,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凤晚还是点头,却终于开始微笑。
从那日起,凤晚便留在了容园中。容园主人的上一个宠侍在两年前病逝后,便不曾再宠幸过别人。六锦堂人一时对凤晚议论纷纷,俨然已将他视为了顾容遂的新宠。大家都说,凤晚凤晚,即使晚些,也迟早要跃上枝头变成凤凰。
凤晚第二日来到染园的时候,却惊愕地站在了门口无法踏入。
满目萧条,即使是夏初,染园却如入秋后的清冷寂寥。
凤晚心下一阵慌乱,连忙奔进染园大喊道:“霞师父!雷师父!”
途经药庐,雷师父从窗口抬脸淡淡地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凤晚心中稍安,便见到霞师父从内室走出,红肿着双眼,勉力笑道:“阿晚,你回来啦?”
“霞师父,你怎么了?”
霞师父用手绢擦了擦眼角,道:“你先跟着我进来吧。”
入了室,霞师父为凤晚倒上一杯茶,静静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慈爱地看着他,一如过去。
“霞师父,你生气,是不是因为阿晚的事?”
霞师父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是。关于那件事,阿晚,我只有一句想问你,是堂主迫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凤晚轻轻咬了下唇,微微低了头,却眸光坚定,“是自愿的。”
霞师父温柔一笑,伸出手来覆在凤晚的手上,道:“那样就好,只要是这样,就好。既然是自己认定了的,就要相信自己,不用管旁人的眼光。无论如何,阿晚你要记住,染园永远是你的家,你要回来随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