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誓(13)

作者: 任之/绿香蕉/一点三刻 阅读记录

那么一意孤行,那么自说自话,他以为他的命只是他自己的么?他究竟把自己当作了什么?

他以为,爱或不爱,都和对方无关么?

那这样的爱,算什么爱。

顾容遂坐在海棠花下,看了很久月亮。夜色渐深,秋风渐凉,他才想起,续丝丸药效已至,凤晚应该醒来了。

总归,还是要见一面。那些心底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他,要问清楚。

房中燃着淡淡的烛光,凤晚一条手臂伸在了锦被之外,枕边放了一把匕首,手腕上鲜血蜿蜒而下。

顾容遂愣愣地看着,直到血迹流到了他的脚下,他才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按住了凤晚的伤口。

他替他包扎,手法熟练而沉稳,眉目间没有表情,似乎内心,没有一丝的撼动。

而后站起身,遥遥地俯视着凤晚血色尽失的脸。那张脸本来就生得不怎么好看,现在更是苍白得像个鬼。

顾容遂看着,竟低低地笑了。

“原来你,那么恨我。”

“那么不想看见我,恨我恨得宁可死去么。”

“呵呵,我顾容遂何德何能,怎么敢要你的命。”

唤了下人进来,淡淡吩咐道:“等凤公子醒了,让他回染园吧。如果他要出谷,就送他出去。”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倦极。

他扭头走到房门,顿住脚步,紧紧握起双拳。

而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再也没有回头。

顾容遂逼迫自己抬起下巴——他生来骄傲又高贵,本来就不习惯回头。

刚刚那一次,已经是破例。

他没有回头,所以关门的瞬间,没有看见卧榻上的凤晚,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是他今日,第一次哭。

他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失血太多,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没有力气说话。

容遂,你知道么?

你知道么?

我爱你。

因为爱一个人,即使再伤心,再生气,也不会寻死的。

因为爱一个人,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也会要努力活下去的。

你不知道的,容遂。

杀人灭口

天色微亮,凉山镇御微医馆的大门便已被人叩响。

大门被打开,金淮的脑袋从门后探出,迟疑道:“这位是……”

门口站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是金淮开门,施礼道:“金淮童子,久仰高名。在下乃临镇刘府的管事,特来延请白先生为我家少爷一诊。”

金淮还礼道:“真是抱歉了,家师已在一月前闭门,不再接待病患了。”

那管家面露焦急,“这个消息在下倒也听说了,但我家少爷实在病情严重,除白先生已无人能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不能请白先生破例一次么?”

金淮抱歉道:“阁下有所不知,家师闭门实有苦衷。家师在一月前身染重疾,对令少爷的病,怕是有心无力。”

刘府管家仍是不死心,“真的不能……”

金淮一边关上大门一边道:“阁下请回吧。”

回到医馆内,穿过前楼,金淮驻足在花园的药庐边,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那么自以为是地为师父煎了药,但自从那夜看到了那册书,所有的答案都解开了。如果有独誓在身,再沾染任何毒物便必死无疑。是药三分毒,那些汤药,师父应该都倒了吧。

而他,又怎么会怪师父?他只是恨自己那么晚才知道,在那么很久的从前,他竟然都不知道,要心疼师父。

世上最残忍的毒,独誓,究竟是谁在师父的身上下了这样的毒。

金淮缓缓走回到白御微的房门口,轻轻敲门道:“师父,该起身了。”

门内传来低低一应,金淮推门而入,走到榻边,扶着白御微坐起身子,一边笑道:“师父,您早膳要用什么?方才门口有人挨家挨户地卖西方口味的粥,徒儿也买了。故乡的口味,师父一定很怀念吧。”

白御微喘着气,微微笑道:“阿淮有心了。”

金淮帮着白御微穿上外衫,似是不经意道:“今日,便是替秦公子解毒的最后一日了吧?”

白御微点头道:“正是。秦公子体内的残毒,今日应该便可消清了。再过两三日,他便能醒来了。”

金淮道:“解完毒,师父便要回乡过年了么?”

白御微望向窗口的眼神一时有些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是啊,好久没回去了。但是,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金淮看着他,问道:“那徒儿陪着师父一起回乡,好么?”

白御微笑着摇头道:“阿淮不是也三年不曾回家了么,现在有机会,和父母亲人团聚,不是很好么?”

“那,师父以后会跟徒儿一起回家么?”

“好。”

若是以后……金淮微微一笑,师父,你已经许诺我了,所以,一定要坚持。

用完早膳,金淮站起身道:“徒儿去替师父煎药了,师父先休息一会儿,再去秦公子房里吧。”

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师父不希望自己担心,戏还是要演下去。

白御微目送他离开,转身刚坐到椅子上,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嘴,用力地按到了椅子上。

白御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来人,用眼神询问他的用意。

来人是个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道:“白先生,得罪了。”

白御微示意那人松开他的嘴,那人犹豫了一下,便移开了手。

白御微一阵猛咳,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身子本就快到了极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来人微微一惊,伸手点了他胸口的几个穴道,喃喃自语道:“金淮童子说你身染重病,倒也没有骗人。”

上一篇: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下一篇: 弓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