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梦醒,百日成梦(19)+番外
晏重阙嘿嘿一笑道:“怪人取贤妻,本来就是一件怪事,但凡是发生在梁默身上的事,哪件不是怪事呢?”
梁默的眼神刹然扫来,二人一致抬头望天状。
“阙,今天天好蓝啊。”
“阑儿,昨夜月亮好圆啊。”
“是啊是啊。”
“不如你今夜再来吧?”
“......”
“那不如我来你房里?”
“............”
偷偷摸摸,何尝不也是一种甜蜜。
回到宫中,虽然再厌烦,也还是家。远行之后,回家的感觉总是特别好。
“婆婆,婆婆!”晏重阑跑进留英阁,“婆婆,我给您带了东方的花草茶,你喜不喜欢?”
推开留英阁的大门,却是空无一人,廊下再也没有翘首以盼的老妇。
晏重阑愣了一愣,“婆婆,你在哪里?”推开房门,屋内照旧整齐,家具上却蒙了一层淡灰。
晏重阑走近,只见床榻上放了一迭衣衫,浅蓝底子,衣领袖口兰纹典雅,正是徐奶娘从前允诺给他做的衣裳。晏重阑抱起衣裳,发疯似的冲出留英阁,一把抓过一个路过的宫女,大声问道:“徐奶娘呢?住在留英阁的徐奶娘到哪里去了?”
“徐奶娘?她半月前就病了,皇上和兰王走后没有人来看她,前几日出的殡,埋在了宫外,”宫女说着,突然认出了晏重阑,“兰、兰殿下,奴婢告退。”
匆匆行了个礼退下,看他的眼中又是畏惧又是厌恶,飞也似地逃开了。
晏重阑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慢慢往释兰殿走去。失魂落魄中,却走错了路,抬头看时已然迷路。
干脆坐了下来,隐在假山之后,默默地摩挲着怀中的衣服,脑子却像锈住了一般,根本无法思考。
直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是两个女子,清脆的嗓音,愤怒的语气。
“兰王究竟算什么东西,竟然就这样逼死红茉姐姐!他明明不是皇上的男宠么,为何又要来招惹我们,难道宫女就不是人么?”
“姐姐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去,掉了脑袋。”
“我才不怕!兰王是个胆小鬼,出事以后马上就跟着皇上逃出宫去,根本不敢承认!他就不怕做了亏心事,半夜红茉姐姐来找他么!”
“姐姐,求求你,别说了!”
“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地住到了宫里,莫名其妙地爬到皇上的床上,还敢作威作福,不把人当人看,真是太过分了!”
......
两个宫女不知说了多久才离去,晏重阑垂头看着地上,原本空空的脑袋却突然胀满了东西,胀满了那些难听的字眼,怎么也挥之不去,满得好像,就要溢出来了一般。
什么红茉,什么男宠,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其实是知道的。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晏重阙若真心爱他,怎会把他拉到风口浪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怎会枉顾他王爷的身份,夜夜与他同寝从不避讳?怎会弄得人人知晓,千夫所指,他只是一个男宠?
他不是笨蛋,他只不过相信,他们相爱。
他醒来以后唯一记得的事,便是对梁氏父子的仇恨,和与晏重阙的相爱。
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相信,他还剩下什么?
他相信他们相爱,有什么错!
阙,你爱我,你爱我,不是么?
你爱我--是你亲口所说--我明明记得的。
但若是相爱,又怎会如此相待?
一滴眼泪落下来,浸湿了徐奶娘做的衣裳,晏重阑慌忙伸手去擦,却住了手,看着那件衣服--布料的夹层,藏着一张纸,泪水化墨,晕染了字。
晏重阑用力撕开衣服,取出了那张纸。
--小姐为太后所杀,小少爷谨防。
晏重阑愣愣地看着那些字许久,突然嘶哑出声,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他把下唇咬得出了血,死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若是病死,怎会留下此言?
杀徐奶娘的人是谁--他不敢去想。
不敢,不敢。
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敢在心中默念,怕是一想,自己就要崩溃了。
晏重阙找到晏重阑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阑儿,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晏重阙的口气有些生气,看着晏重阑抬起呆愣愣、泪迹斑驳的脸庞,立刻紧张地蹲下身子,拉住他冰凉的手,“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重阑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眉目,温暖的表情,心底却是一片寒冷。
他想推开他的手冷笑,冷冷地告诉他不用再演戏了。
也想若无其事地扑进他的怀中,可怜兮兮地哭诉自己迷路了。
但最后,他却连抽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
无笑无泪,他淡淡地问:“让我出宫,好么?”
晏重阙悚然一惊,不假思索道:“不好!我不会放你走的!”
晏重阑抬眼看着他,虚弱道:“让我走。”
“不好!”
“我要出宫!”
“不好!”
不好么?也是,也许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也许是已经没有了。
他的名誉毁了,他的亲人死了,接下来即使是他,也不要紧了么?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晏重阙却骤然抱住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只要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种眼神好像--别人都还活着,你却已经死了。
晏重阑温顺地躺在他的怀中,微微仰起脖子看着天空。
天,已经亮了。
第四梦?兰尘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