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梨花雪短篇小说集锦(136)
阮大婶不住地叹气,果断地点着头。
“我,知道了。”像是突然间清醒一样,戚果果恢复了过去乖巧的样子。她平静地将那些照片收到床底下的箱子里,上了锁。接着收拾好行李和书籍,接过妈妈交给她的学费,存进银行。
这些钱,是聂辰家作为赔偿的一部分。还有剩下的五万块,他们家承诺在法院的监督下,尽快拿出来。而那张寄到学校的上海交大的通知书,聂辰一直没有去取。
坐在北上的火车上,戚果果将脸埋在裙摆里,关上窗子,却依然浑身冰冷。手指没有温度,脸颊没有温度,连心口也没有任何温度。她一遍遍翻阅着手机里储存的上百张自拍,看着聂辰的每张笑脸,逼迫着自己牵起微笑,却换来一阵又一阵蔓延到骨子里的疼痛。
2008年1月19号,戚果果回到月眠街,路过聂辰家的时候,看到了门梁上那些厚重的蜘蛛网。
聂辰……
春节度过得平淡而温馨,戚果果给妈妈买了一件火红的棉袄。除夕夜,窗外燃放着璀璨的烟火,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年,她的精神状态一直恍惚,经常摔跤,经常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有几次被机动车刮蹭,还有一次走在池塘边,差点失足掉落下去。
可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妈妈说,是爸爸在保佑她。
但她知道,并不是那样。
这一天大雪纷飞,细绒的雪花像膨胀的爆米花般塞满了月眠街的每个角落。戚果果脚步一深一浅地踩进雪里,挎着银白的小包走出月眠街。这些天,月眠街街口正在修理下水道,凹陷的地方被白雪覆盖着,分不清道路。
戚果果听到身后传来悉索的脚步声,迅速往前踏出一步。
瞬时,一只手从她穿过她的臂弯,揽住了她的腰。“笨蛋,你小心点啊!”
熟悉的声线像雪花在脸上融化开,寸寸寒凉。不回头,她也确信那是聂辰。她站起身,匆忙地道谢,从旁边的木板上踩踏过去,始终没有回头。
这一次换她头也不回地不告而别,和聂辰默默无闻的无数次,做的一样。
她走到车站,立刻挽起了眼前男子的手,他戴着眼镜,拥有一张谦和的容颜,是她同乡的同学。她确定身后的聂辰一定看见了,于是加紧了手上的力气。她笑容甜美地依靠在他身边,用余光看见聂辰释然的笑容,眼底却蓄满了泪。
聂辰,你不亏欠我任何东西了。离开我的世界吧,只有这样,你才能不再忧伤。
戚果果打开手机,看到聂辰发来的最后的短信:
再见了,我的专属伤痕。请你,幸福。
64
64、浴火红翎 ...
作者有话要说:以破琥笔名,发表于《幻·蝴蝶》2008年哪一期忘了,我的记性是有多差!
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蝴蝶儿。
壹
晓晴余露,霜叶满阶。
今晨,少年似乎起的特别早。老者扎好头巾,嚯嚯吃尽了碗中的稀粥,抹了抹嘴边的米汤,低声地对着南边的断壁残垣嘟哝着。他高举起手臂想引起少年的注意,左一下,右一下。坚持了一会,便大口大口喘着气。仍是风声肆虐,浮掠过他的耳鬓。
唉,真是固执得紧。他恼恼地摇头,拿起门边的猎刀准备入林。
喂,老头儿,你说,这竹子里到底有什么?
少年竟然开口了,距离他上次的胡言乱语已经七十六天。
老者骨碌的眼珠懵然呆滞,好一阵子,终于确定是听到某个人的声音了,呼哧呼哧地奔过来,抓住他的袖子。王大人,您终于清醒啦!
咦,你这叫什么话?我只想知道,这竹子里究竟有什么少年清澈的眸子又睁大了几分,稀疏的眉宇泛着淡淡的黛绿寒光,神情是不容质疑的严肃和凌厉。
唉,唉!老者不住地皱眉,心里一个劲地扼腕叹息:可怜的王大人,自从被贬到这里,每日捧着着一根竹子愁眉不展,非说竹子里隐藏了什么能助他脱离苦海的东西。若是真有,我便也不会在这陪着他了。如今他的痴病,怕是愈加严重了。
你快说呀!少年不依不饶的。
里面有,有……老者为难得来回跺脚,眼角正巧往远处的田畦一瞥,直挺挺地撞上一束噤若寒蝉的目光。稚嫩惶恐。
是谁?老者警惕地竖起手边的猎刀。
欸。少年懒懒地站起身,扶住老者因激动而颤抖的身躯。老头儿,你多久没磨过刀了,还是放下吧,那刀刃都锈蚀了。
老者脸一红,低头瞅了半天,嘿嘿傻笑起来。
你,是谁?来龙场干什么?少年口中的字一个个软软地漂浮起来。远处的人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是挣扎着向这边跌撞而来,鹅黄罗衣拂扫过湿粘的泥土,顷刻,一簇纤细的手指划过少年额前的发丝。在四目对视的那一瞬,少年的衣襟被揉捏成一团。
告诉我,这是哪里?你么又是什么人?
愤怒尖细的声音。陌生的女子。
你先回答我。少年缓缓地说道,指了指她过分紧张的一双粉拳。
喂,你先回答我,我就告诉你!看来,这女子蛮不讲理。
喂,是我先问的,自然有优先知道答案的权利。少年学着女子的口气,将舌头卷翘了几分。他用煞有介事的凶狠,瞪着眼前女子疲倦的脸颊。
那好吧,我……叫姜晗烟。她不知怎地,就这样被少年唬住了。明明再固执一下就能占据的主动,此刻却拱手让人了。
好名字。少年在心底赞叹了一声,眉眼仍是雾霭般的似笑非笑。他该报上自己的名号吗?荏苒三年,朝廷的盛怒早已停留在遥远的竹林和江湖之外,但是父亲当年的告诫仍在,清晰顿挫,如临耳畔:置身事外,隐遁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