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清歌（莲昶宫词之一）(11)

他紧紧地盯着我，眼眸贪婪到发亮。

我心里忽然一酸，抢在他举步之前，跪拜道：“陛下，臣回来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那目光不似少时那般无邪天真，而是带着几分专注和道不明的情愫，但由于内心激动，他此刻面色莹白，嘴唇微微颤动着。

他果然是长大了，不仅身姿出落的纤细风流，容貌也比少时更加明艳照人。

墨眉入鬓，唇若丹朱。圆润的大眼睛略微拉长了些，眼角上翘，显得格外明媚映人，又带着皇家独有的端美庄凝。

这般对视，片刻也似漫长。

猎猎长风也吹乱了我的头发，直到一只纤美的手慢慢伸来，抚平我的乱发，带着淡淡幽雅的龙涎香味，“……太傅……”

“是，陛下，臣回来了，”我对着他慢慢露出微笑，“幸不辱命。”

他眼眶一红，突然俯下身来，就要像小时候那样扑入我的怀中，我一惊连忙伸手扶住他的双手，稍稍用力往后挪了半步，这么多人面前，我不想让他失态。

我将他扶正，然后收回手，俯下身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五千将士也随我一同长拜，一时间铠甲齐动，喊声如雷震动天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抬起头来，熙茗哆嗦着嘴唇，眼圈全红了，好半天才哽咽道：“……平身。”

奈何此刻他心绪过于激动，发出的声音又轻又颤，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严。

我微微蹙眉，他身后长跪的礼官连忙起身唱道：“陛下命主将士平身，今夜陛下将赏宴群臣，论功行赏。”

众人齐声欢呼万岁。

熙茗明显的有些过于激动，他紧紧拽着我的衣袖不愿放手，我亦无法再众人面前再将他推开，只能随他一同上了龙撵回宫。

14

熙茗一路拉着我入了内殿。

我明白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合礼仪，但看到熙茗笑得弯弯的眼角眉梢，那些推托之词不知怎的突然说不出口了。

“统统下去吧。”熙茗广袖一挥，拉着我亲密地坐到笼着轻烟素帷的锦榻上。

还是白天内殿却已燃上了浓厚的香息，龙涎香幽雅高贵的香味充盈了整个宫殿。

内侍们纷纷行礼躬身退出，只有一个抬起头来，眉眼带笑道：“皇上，让奴婢留下伺候吧，您是万金之体，身边无人伺候怎么能行呀。”

那声音清软柔美，似银铃般清澈磁性，我心里微微一动看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是个宫监打扮的少年，青色的衣袍，白肌胜雪，形容绰美，眼波流转间似有勾魂摄魄之意，一派妩媚天成。

什么时候，熙茗身边竟有这等尤物了？

我暗自蹙眉，熙茗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道：“……不用了，你还是下去吧。”

“诺，”他委委屈屈地叩头，然后起身走出殿外，临关殿门前还不忘对看着他的熙茗嫣然一笑。

安静的殿内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熙茗咬了下嘴唇，迟疑靠近我身前，仰起头问道：“太傅，你想不想……京城？”

我看他，水汪汪的眼眸内满是忐忑不安，心里不免一软，料想这孩子也是受尽了思念的煎熬。

“想，臣时常在想，臣不在时，陛下的功课有没有拉下？”

他脸上闪过一下失望之色，“没有，萧大人教的很好，也很尽责。”

“如此，臣便放心了，”我点头，见他清亮的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不由笑了起来，温和从容问道：“陛下在看什么，隔的太久不认的臣了么？”

熙茗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灿若朝霞，慌忙地垂眸，支吾道：“不是，人人都说太傅是本朝第一伟男子，文治武功都无人可及，且容貌也是……怎可能不认得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竟是弱不可闻。

我笑了，不掩揶揄，“容貌也是不怒自威，让人害怕吧。”

“不是，”他骤然抬头，迎上我的目光，“是丰韵绝俗，雄才盖世。”

“哈哈哈……”听到这般评价，我不由大笑起来，手臂揽上了趴在胸前的少年天子，“多谢陛下美誉，臣不才便领受了。”

像是被我的体温烫到那样，他微微一颤却不曾离开，反而更加柔顺地靠在我的怀中，白玉般的脸上红霞更甚，连那半透明的耳垂都微微泛红，惹人恋爱。

我轻声一笑，凑近他说道：“陛下，刚才那个宫监臣不喜，请陛下撤了他。”

熙茗一怔，面上红霞稍褪，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太傅，那是萧老大人送进宫的。”

是父亲！我不由静默下来，父亲为何会送这么一个娇媚的宫监给熙茗？

莫非他是想……

萧家已是权倾天下，若要再进一步的话，还有什么比控制一个沉迷美色的君主来的更方便。

我嗯了一下道：“既是那样，等臣回家后禀明父亲再说吧。”

他乖顺地点头，埋头在我怀中，不知为何呼吸竟慢慢急促起来。

殿中沈香嫋绕，淡淡的天光映着他垂下的脖颈，晶莹若雪般的迷人美丽。

我不是柳下惠，如果熙茗已经成人那么今天我会毫不犹豫的回应他，可是他毕竟才十五岁，还未成年，他明白这些举动的意思么。

“……太傅……你身上真是……好闻呢……”

他的声音故意装得轻快，其实颤抖的尾音早就暴露出他此刻的紧张。

我叹道：“陛下，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么？陛下召臣入内殿，其实不妥。虽然臣是太傅，但也毕竟君臣有别，不可过于亲亵。陛下对臣的思念臣明白，所以刚才在外头臣没有阻止陛下，随陛下进殿了，但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群臣见了会影响陛下清誉，以后需得注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