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石(4)

温青玉：“……”

石白白又道：“而且今日见了你，滚了一身污泥，狼狈不堪，我就觉得你没有昨日好看了。”

谁能告诉他如何掐死一块石头？

他觉得自己同这石头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于是他索性决定继续沉默，闭目调息，不听为净。

可石白白这个孬种又凑了上来，它忽然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呀！”

“温青玉……我，我我我我变成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温青玉立马略微有些震惊地抬起眼望向它，可是由于双目失明，目所及处，还是一片漆黑。

倒是有一双手，轻轻地碰了他的衣袖一下，又缩了回去。

温青玉感觉到那人与他隔了点儿距离，做石头的时候活蹦乱跳，想不到成了人反而拘谨了很多。

“那个……我，我，我怎么会能有人形？”

温青玉道：“洞天福地，自然能助于修行，岂是凡尘能够比拟的。”

石白白哦了一声，然后道：“这样还是真是奇怪。”

温青玉问：“哦，为何觉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一下子成了个活物，有些无法适应。”石白白有些兴奋，他接着说道：“刚刚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呢，想走到你旁边看看你生气没有，但是还没走两步，就磕着了，还有些疼，然后一看就发现自己居然生出了手脚，简直像个人一样呢。”

温青玉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悦之情，难得也和颜悦色了几分：“什么叫做像个人一样？”

“啊……你看看，不对，你看不到，你摸摸，我现在是不是个人了？”石白白将温青玉的单手握住，覆在了自己的脸上，温青玉只觉得指尖一片滑腻。

向下移了几分，便是石白白含笑的嘴角。

石白白道：“怎样，和其他人是不是差不多了？”

温青玉愣了许久：“……是。”

石白白心中大乐：“今天白天里我还期盼自己能早日修得人身，不辜负我小虹峰上第一仙的美名，夜里就美梦成真啦。”

他弯腰看着温青玉，又道：“你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我如今有了人身，不如我带你去前面的湖边坐坐？”

不知是否离得太近，他乌黑的长发垂在了对方的脸庞，被风一带，微微有了轻柔的触感，温青玉道：“深更半夜的，不必折腾了。”

石白白忙摇头：“我现在站的高了，看你脸上真是太脏了，虽然脏了也不难看，可是也不舒服呀，我把你扶到湖边，擦干净些。”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我看着舒服。”

温青玉心想，成了人也好，一块石头着实没有弱点，万一这孽石再惹怒自己，掐死了事。

他虽然这么想，可却扛不住石白白一下子把他拽了起来，又被人抗在了肩膀上。

……这石头精，身形倒像是个纤细少年。

他看不见石白白究竟什么模样，暗想他本相是块灰不溜秋的圆石头，想来人形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不过他对皮相想来不甚在意，所以也没作多想。

石白白将他带到了湖边，用袖子沾了水给温青玉擦了擦脸，将那张脸擦干净了几分。

偶尔越过袖子，从他的指间带来一点清凉，如同蜻蜓点水，还来不及捕捉这份异样的感觉，便掠了过去。

石白白叹口气。

温青玉忍不住闻到：“怎么了？”

石白白道：“你的眼睛和腿都治不好了么？”

温青玉：“腿难说，眼睛大概是治不好了。”

石白白：“那如果我没有出来寻你，你一个人在这儿，岂不是……”

温青玉见听他语气中带着些愧疚，心里又生出了一些不快。

他方才觉得自己如明月清风，与世间万物没有区别，又何必虚情假意地关心自己？

若是自己不是温青玉而是那云真人……

越想心中越是烦闷。

他此番前来，不过是求个因果，想要看一眼这惹人心烦的小石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反而陷得更深。

他索性将石白白拉入怀中，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睡吧。”

石白白：“哎哎哎？怎么突然说道这个？”

温青玉一脸疲惫：“时辰不早了。”

石白白：“哦。”

可是被温青玉抱在怀里的他……睡不着了。

第一次化作人形就和这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怎对得起他这积攒多年的清誉呀。

看着温青玉又一次陷入沉默，呼吸变得绵长细微，石白白估摸他是睡着了，但见他长睫微颤，周身都散发着梦的气息。

石白白忽然想到自己做了半日的凡人居然还没有去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人形的模样，不过他是块石头的时候也没见过自己石形的样子，想来也是不急于一时的，还是明日醒的时候再去照一照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温青玉醒来就闻到一阵扑鼻的烤鱼的香味。

他辟谷了数日，愈发清减，观之面相，一阵风便可归西。

石白白见他睁眼，忙道：“你醒了？我捉了鱼来烤，要吃么？”

温青玉忍着饿，不想吃下这小石头所赠之食，缓缓道：“不必了。”

“哦。”石白白自个儿大口大口地啃着鱼：“原来做了人也不好，白白受这忍饥挨饿的罪孽，做石头还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成了活物反倒要受这等俗事拖累，不好，不好。”

他看温青玉不为所动，忍不住暗暗佩服，原来辟谷之术如此厉害，比起凡人，他的修为终究是相差太远，着实让石头精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