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月(191)
“娘呀,别再说了。我刚吃过饭。那天我是见了那血淋淋的,听说刚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传宗接代~~”
玉蝉如五雷轰顶一般摇晃了片刻,一把扶住一根粗竹子才没倒下。定定神,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云儿真是负伤了吗?
玉蝉跌跌撞撞的要冲去问公公,这可是真的。
但到了台阶下,却被一阵凉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公公见到她这张惶落魄的样子,会作何想法和答复呢?
怕也要是一顿训斥,骂她不识大体吧。
于是玉蝉神情恍惚地坚持到伺候完饭菜,回到房中,坐在床榻边忽然大哭起来。
小娥慌了手脚,只当她是见到了今天地两位将军,想起来岳云姑爷,才会伤心失态。于是哄劝说:“姑娘不急,姑爷也会回来的。”
一个多月过去,日子是那么的难熬。奶奶忽然神秘地拉了玉蝉在身边,看了左右无人低声问:“蝉儿,你和云儿成亲那日,也是同房了两三天,这身子可曾有了反应?”
见玉蝉惶然的样子,奶奶自嘲地说:“看我这老婆子急得,想抱重孙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不是那日破红帕子你婆婆都为你收了。奶奶是想,什么时候能有重孙~~”
玉蝉的眼泪从腮边滚落,悄声说:“奶奶,那几滴血,是岳云的。那天晚上~~”
玉蝉忽然大哭出来,哽咽着断断续续讲出新婚几夜的尴尬。
奶奶迟疑季,失望而又痛心,嘴里骂着:“云儿这孽障,看他回来,非让他老子再扒了他裤子痛打他一顿篾条。”一边搂着玉蝉哄劝说:“你们小夫妻,日子还长,只是奶奶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见重孙一眼。”
玉蝉想避开这烦心的事不去想,于是开始和安娘绣花,缝补衣服去打发时光。
安娘搬来陪了玉蝉同睡,窗外是绵绵细雨,姑嫂二人缩挤在被子里,脸颊都觉出潮冷。
听安娘说了些岳云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趣事,疲疲倦的玉蝉睡了。
迷蒙中,她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马铃声,那是岳云那匹“逐日”脖颈上挂的马铃发出的清音,伴随着马踏青砖地的杂乱响动。
玉蝉倏然坐起,惊喜地喊:“马铃声~~回来了,回来了!”
鞋都没穿,赤着尖尖的小脚冲向房门,猛地一把拉开门。一阵暴风杂着乱雨迎面袭来。
玉蝉一阵寒战,惊醒的安娘也忙趿了鞋追过来:“嫂嫂,去哪里?”
院里一片漆黑,哪里有人的踪影。
哪里是什么马铃声,却是屋檐上风铃被雨打风推的响声,狂风乱做,听来像是马蹄杂沓。
玉蝉一阵失望惆怅,呆呆地立在门口。
“嫂嫂,回房吧,习惯了就好,哥哥不会有事的。”
又是几天过去,玉蝉总是心神不定。
这天,玉蝉去给婆婆请安,屋里的小姑子安娘正在神情黯然的同婆婆说话,见了她到来就缄默不语。
一种预感让玉蝉觉得说的话题和她有关,也和岳云有关。
果然,不久就传来河口打败敌军时,一支部队将敌人引入沼泽同归于尽。那支军队就是岳云的军队。
公公也要开赴斗杨幺钟相逆贼的前线。
看了躺在病床上不起的玉蝉吩咐夫人说:“云儿媳妇你好好照顾。”
昏迷中,玉蝉听到婆婆呜咽的声音:“苦命的孩子,成了亲还是白璧之身,却先成了寡妇。”
玉蝉紧闭上眼,几滴清泪从额边淌过。
“蝉儿,你醒了吗?”婆婆在身边问。
玉蝉极力忍了悲,让泪水往嗓子里咽,那咸涩而略含苦味的泪就从喉间划过。
“怕是在做梦,噩梦,又见到云儿了。”李娃感叹说。
岳飞的声音有些远,似乎是立在屋中远远的看她,对婆婆说:“好好照顾她。”
玉蝉觉出衣服撩起的风动,吱呀呀的床榻声响,婆婆从她榻边起身离去,然后低声同公公说:“相公,就没再去打听一下云儿的消息。那一队兵马真的无一生还?”
“沼泽丛生,有人亲眼见了惨景。我怎么能为打探儿子的消息,再派兵士去犯险?”岳飞重重的一口吸气,随即说:“也是这个畜生自作主张,临时改变路线,带了一队人马绕道包抄,误入沼泽地。想那钟相杨幺在洞庭湖多年,怎不比他更知道地形。孽障~自己送了性命不算,还连累一队的兄弟。死了也罢,若是侥幸活着~~”
玉蝉听到公公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也是惊愕。公公素来寡少语,就是那笑意后也带着玄铁般的冰寒。如今竟然哽咽不成语,就是透着生岳云的气,却掩饰不住的伤感。
走出沼泽地
寸草不生的平地,沼气如迷雾般萦绕了潮湿松软的青色泥潭。
岳云领了张宪的将令领一支军队从旱路绕道去攻克叛军钟子仪的水寨,却不想误入了“千里坟场”。
就在几天前,宋军望着水天泽国生叹,张宪统制立在山头,猎猎山风卷起他的战袍翻舞。
岳云问:“张统制,岳云想不通。为什么朝廷有大军不用去一鼓作气打下伪齐直逼黄龙府靖平国难,却劳师千里来打钟子仪这等洞庭湖乱匪。乱匪什么时候不能剿灭,为什么要在中原半璧江山亟待收复的时候来剿匪?明明门口爬了条狼虎视眈眈,一屋子的人却忙了关了门打老鼠。”
岳云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为了剿灭钟相杨幺的匪患,朝廷拜岳飞为两镇节度使外,还任命父亲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升神武后军都统制,还赏了军饷十万贯,帛五千匹,犒劳剿匪士兵。父亲提出了招安和剿伐同时进行的方针,竟然朝廷开出来招抚这些水匪降将的条件比他浴血奋战多年的官司职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