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金老板额间汗珠滴落,缓缓叹了口气,“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焦侃云抬眸看他,“我也以为,合作共赢,是我们心照不宣成为商友的目的。原来金老板早就将太子这个高枝弃用,另有依仗了。
“我还时常安抚金老板的畏权之心,口口声声说要保你,没想到,金老板其实根本就不害怕,净是在人面前做戏,什么铮铮铁骨,你是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你背后站着的人,才是我无法企及的。”
“我只是一介俗商,可惜太过贪财,野心大了打起高官权贵的主意,想赚更多的钱,但我又不想死。况且,换作是你,你也只能臣服。”金老板摆出事实,“谁敢不臣服?”
焦侃云淡然一笑,先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没错,确实只能臣服。”话锋一转,却又道:
“但我以为,凭借我们这两年的交情,你会给我一点暗示。我虽还不知圣上究竟做了什么局,但我想,若是金老板愿意给点暗示,至少能加快为阿玉找到真相的脚步。”
金老板惨然一笑,忽然低声道:“正是因为我们有交情!我才没有暗示你!你可知,上面多想让我暗示你?就差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露出马脚!我把信纸烧得那么仔细,你以为是为了谁?!
“太子与你对我恩重如山,商人重利,可我却仁至义尽!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想来,你的目的也快达到了。思晏小姐看起来很着急。”
焦侃云尚在对言辞的怔恍中,见他要走,赶忙追问,“狼漠镇那边让你带给思晏的消息是什么?”
“断掉的白发,残乱的字迹,血染的信纸。寓意着有人要死。”金老板说完,长叹了口气,“思晏小姐的……可以说是家人吧。所以她急着回去,赶得上就是救人,赶不上就是给人收尸。”
见她想要继续追问,金老板赶忙补充,“不要问我真相,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局始末,上面只让我传递狼漠镇的消息给她。我只是以多年从商与人来往的直觉,判断这是个圈套,若是让你和虞斯晓得,就中了招。如今你逼问我,我也不得不说了。”
尚未有关键信息串接,无法思考,焦侃云压下思绪,此时一刻钟至,外边吵嚷得沸反盈天,金老板起身出门,她望着他有些肿胀的背影,想到他平日里惯是堆笑奉承的脸。
贪财是骨子里的俗气,偿恩却是俗性里的骨气。
“多谢。”焦侃云轻声道:“可对我来说,面对令人绝望的真相,比任其在阴暗角落里滋生盘蚕,更重要。”
金老板摇摇头走出门,谈室恢复寂静。章丘问她,“要按原计划吗?”
焦侃云点头,“时辰刚好,得到的消息也正与我们的计划契合。思晏在哪里?”
“在房间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离开。”
熟悉的屏风后,金老板纳罕地抬头,看见影子,隐笑出现,但他深知,那不是焦侃云。因为片刻之前她还未换装。正当他疑惑,焦侃云要如何用他人收场的时候,堂外传来一阵喧沸,硬生生将堂内的哄闹戛住,众人转头看去,不禁发出惊呼。
浑身是血的男子从一匹跑得力竭的马上坠落,几乎是爬进堂内,大喊着“侯爷……侯爷!狼漠镇…急报!”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刀,看上去被伤不久,但已快气绝。
听见动静,阿离先飞身下楼,紧跟着数名军差从暗处浮出,一把架起了男子,“拿水拿药!”
男子觉得自己药石罔医,但见到阿离可以托付消息,急忙道:“狼漠镇…绝杀道……”话未说尽,人已毙命。
在场权贵高官皆忍不住开窗抵着栏杆探看,好一阵唏嘘热闹,却不想下一刻,就有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同样冲入金玉堂,几声尖叫迭起,潜藏在暗处的忠勇营众和侍卫皆出动,竟然厮杀起来。
金老板忙招呼众人逃命要紧。他可算知道了,焦侃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在今天开讲!
先是故意拖延好几日,佯装等虞斯,实则是故意让权贵向金玉堂施压,把他焦灼的心绪尽数勾出来,又卡在开讲前一刻继续周旋他,好几日的铺垫,才教他在看见灰烬的那一瞬露出破绽。
而她通过狼漠镇急报,引来一堆“刺客”,以异乱为借口,名正言顺地停讲,也顺理成章地扰乱侍卫的视线,让军差与其打了起来,好带着思晏金蝉脱壳,同时,也把思晏搅得晕头转向,此刻满心都是“狼漠镇急报”,无暇分辨其他。
黑鱼和红雨飞驰,章丘和阿离亦携着部分军众跟随,畅通无阻,很快便出了城。
“没人拦我们?”思晏诧异。
焦侃云没有什么情绪:“虞斯的墨印,很好用。但有追兵,祈祷你哥的精锐能把那群侍卫拖得久一些吧。”
思晏方才被她抓着胳膊,催促她不必等明日了,趁此大好时机走,“那个人说狼漠镇有急报是真的?还是你为我逃出金玉堂而制造混乱的手段?我有些糊涂了。”
焦侃云不答。
待一行人跑出数百里,天色尽黑,她找了一片芦苇丛,吩咐军众散开,拉着思晏两人藏于其中,“我只能跟你到这里了。”
“我以为你要护我去狼漠镇。”思晏环视周围,“为何要随我跑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