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侃云开始解衣,“当然是为了掩护你。脱衣服,你穿我的,我会独身替你引开追兵,同时也吸引绝杀道的视线,军众都会跟着你去狼漠镇,等你平安回来,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思晏一惊,“你独身?我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犯险!”
焦侃云却不废话,入伏衣薄,就那么一两件,顷刻就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肚兜,“你若再耽搁时间,你既去不了狼漠镇,我也要冷死了。”这里靠近一片湖域,入夜后凉风习习,她镇定地看向思晏,逼她做选择。
见她开始发抖,思晏的手也忙不迭地解衣,“你带点人,我用不着那么多!”
“不全然是为了保护你。”焦侃云穿套着她的衣物,“主要是为了看好你,押你回来。毕竟我们的性命都在你这一去。况且,我若露面,侍卫不敢对我如何,绝杀道若来,发现不是目标,也不会滥杀无辜,这一点你哥说过,他们不会招惹目标以外的人。你放心好了。”
两人交换完衣物,同样交换了马匹。
“你我皆一路往北,但我会慢你一步,关键分岔时也会替你选择另一方向,你快走吧。”焦侃云翻身上马,催促道。
坐在马背,思晏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眶隐有泪水溢出,“你若出事,我真会愧疚到自尽……我哥也不会让我好过。”
焦侃云笑道:“你若不回来,我和你哥就都会出事。你哥也没机会让你不好过了。”
话落,思晏重重点头,承诺她一定回来,径直打马,朝着北方飞奔。
焦侃云却在原地盘旋,等了一刻钟,听见身后传来侍卫追拿的声音,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跑了起来。
红雨的速度亦十分惊人,她需要控制好,不能太快把人给甩掉了,也不能太慢,让人追不上。
就这么前后追逐了半个时辰,终于,一棵巨树因前些时日被雷劈倒而横亘在道上,是死路,她勒马停下,侍卫便趁机飞身而来,拔刀将她重重围住。
见不是楼思晏,纷纷慌张起来,“中计了!”
他们立刻要上马去追,焦侃云却说,“蠢钝,黑鱼快如闪电,你们怎么可能追到?除非一早就在下一处城门布置了人手截获。况且……”她抬手,露出戴在无名指的蝴蝶银戒,那是楼庭柘的东西,“认识这个吧?想来也应该知道,里面藏有暗器。二殿下赠予我时说过,可以放倒十数人,一击毙命。
“你们想抓思晏,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她微微抬起下颚,手心却一片濡湿。只因这银戒,只是刺戒,没有暗器。
众人确实被哄住,为首者拔刀,“还请小焦大人不要为难我们。”身后跟随者亦拔刀。
她冷声一笑,“真想杀我?不如一起上?”
众人斟酌片刻,陛下的命令是带回思晏,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无须顾忌,“小焦大人若执意如此,那兄弟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话落的瞬间,众人皆拔刀朝她扑了过去。
一把大刀朝她的头顶劈过来,她带着红雨闪开,又有无数把刀乱中有序地朝她砍来,她咽了口唾沫。已铺垫了那么久,赌一把!她暗自想。
神思刚落,千钧一发之际,思晏从暗处飞身而来,心急如焚时拔了阿离的剑,硬生生辖在落刀之下!
“你不是说没有危险?!若我没有回来,你不就死了吗?!”思晏怒吼着,眼泪落下来,“你逼我回来!你知道我不会走?!”
焦侃云紧盯着她,看着她带领忠勇营军差,挡在自己身前频繁应付,只是冷静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会愧疚。你哥和我尽数因你被搅入陛下的局中,你哥为了护你,被扣留宫中生死未卜,而我为了帮你逃离,虚张声势,以一挑众,同样生死一线。
“忠勇营众将性命系于你身,只为帮你完成回去的愿望,就连章丘这个没有身手的人,都跟在你身边,阿离那样惧怕受罚,也忤逆虞斯,随我偷偷放你。你会愧疚的,我也确实让你愧疚了。”
“你根本就不懂我为何愧疚……我不仅仅是因为你拼命护我愧疚,不仅仅是因为我哥拼命护我而愧疚。这些我的确愧疚,但我和哥哥、和你、和忠勇营,都不过是数月交情,催发这一切愧疚的原因是……”
思晏不擅使剑,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又是一柄大刀朝焦侃云砍去,她听着焦侃云的话,眼眶泛红,什么也不顾了,狠心咬着牙,飞身探去。
在靠近焦侃云的那一刻,思晏将一直藏在靴中的刺刀拔出,她的眉眼顷刻冷锐如锋,利落地将刺刀插.进了侍卫的喉管,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她仿佛习以为常,偏头看向焦侃云,用极为低轻的声音哽咽道:“太子是我杀的……”
周遭兵戈皆寂灭,风声喧嚣,焦侃云的耳朵嗡的一声长鸣。在场所有人都静默如残烛,瞪目看向她。尽管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
“什么?”
巨大的风潮浪涛把焦侃云淹没,一瞬窒息,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眉眼变得陌生的女子。幼弱柔嫩,娇颜如花。此刻眸底的疏距全部翻涌上来,变成了冷漠。她的喉咙发堵,一股恐惧侵袭蔓延,脑海里,红图上的断线全部联结。
她明白了。
焦侃云双眸涣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哑声道:“思晏,你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