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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野望(8)

一条栩栩如生的翠龙在玺印上威威生风,她偷来的的那些小玩意却不见踪影。

她拿起那枚绿得妖艳的大石头,打量着上面翠绿欲滴的飞龙,带着疑惑将其翻了个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醒目地映入眼帘。

即便是年少无知的姬萦,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在传国玉玺压着的匣底,姬萦发现一张字条,上面有她最熟悉的笔迹。

“勿回首,勿停留。”

“前尘种种,皆为虚妄。”

“但愿吾女,平安喜乐,永永无穷。”

土锅中的汤烧开了。变了色的松针围绕在切碎的块茎周围浮沉。松针特有的清香带着锅中热气,温柔抚过姬萦脸上的泪水。

她深吸了口气,用衣袖蛮横地在脸上擦了两把,将母亲最后的叮嘱连着传国玉玺一起放回夹层。又盛起滚烫的松针汤,呼呼地吹了一会,狼吞虎咽起来。

她会活下去。

哪怕身处恶鬼横行的地狱,也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

没过多久,下雪了。

白茫茫的绒毯铺遍天坑,藏起了所有生机。

姬萦在木床上铺满所有能找到的干草,抱着木匣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下雪前储藏的块茎松针是她最珍贵的财宝,被小心翼翼堆在墙角。

冷的时候,饿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她就打开木匣,用冰冷僵硬的手指奏响那首寨中流传的歌谣。

风雪总会过去的,春天也迟早会来。

一天天,一夜夜。

石头上的正字越来越多,她的头发越来越长,衣裳越来越破。

雪停了,枯黄的草地露了出来。不知不觉,鸟儿清脆的鸣叫又在晨间重新出现了。

天气暖和之后,姬萦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洗了,拆了露出大拇指的锦鞋,用来补衣裳上的破洞。她的发髻凌乱不堪,干脆散开之后任其生长。

她将蚂蚱串在树枝上火烤,制作简易陷阱捕捉野兔,从草木灰里提取焦糊糊的盐。

她赤着脚走遍山谷,寻找纤长硬质的荨麻。

荨麻长满毒刺,她的双手总是伤痕累累,又痛又痒。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就把双手浸在溪水里,冰冷的溪流能够缓解双手的不适,稍微好过一点,她就又拿起泡过的荨麻,用石头不断锤击。

锤击后的荨麻除去肉质,梳理通顺,悬挂晒干,后期便能制作绳索。

有了绳索,她就能逃离天坑。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锤击的声响在溪畔响彻不停。

那块写满正字的石头,就在不远处陪伴。

当溪水重新变得刺骨,木屋中晒干的野菜块茎已经快堆不下的时候,姬萦知道,秋天又来了。

她加紧晒制荨麻,想要在冬天再度来临前做出绳索离开天坑。

一天傍晚,太阳已经落山,姬萦却还在溪边捶打荨麻,为了补上昨日下雨耽误的进度。

那块铺放荨麻的石块,已经被她捶打得凹凸不平。

不知何时,少女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下。

散落的乌发遮挡了视线,姬萦正要拨开头发,忽然听见猛兽的咆哮,接着是重物坠落的巨大轰鸣。

姬萦倏然抬起头来,茂林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对面情况。

她放下手中的石头和荨麻,从溪边站了起来。

那一声巨响之后,再无异动。

半晌后,她转身回到木屋,拿出生锈的斧头,小心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树林,姬萦来到天坑边缘。

地上满是折断的树枝和掉落的绿叶。一辆坠崖的马车静静躺在狼藉之中,两个车轱辘从车上解体,滚出去很远。拉车的那匹马,已然断气,身上还留有某种野兽撕咬的痕迹。

勉强保留原型的车厢大幅倾斜着,车厢一角深深陷入泥泞的地面。一抹靛蓝的衣角藏在虚掩的车门中,姬萦犹豫片刻,握着斧头靠近马车废墟,全神戒备地拉开车门。

一个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少年倒在杂乱的车厢之中,桌椅翻覆,书册翻开,几片碎裂的烟青色瓷片散落在少年手边。少年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一支黑色的箭矢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衣襟上的飞鸟纹路。

姬萦跳上马车,右手仍牢牢握着斧头,左手上前探了探少年的鼻息。

还有气,但不知道能撑多久。

少年身上质地上乘的织锦和腰间翠绿的玉佩,让她想起故意在她面前大声嘲笑的皇子。那张一看就出身高贵的皎洁面庞,深深触动姬萦心中那些不好的回忆。

她不是大夫,救他不是她的义务。

姬萦放着少年不管,在马车里四下翻找。一边将还能吃的碎糕点塞进嘴里,品尝着久违的陌生甜蜜,一边将马车里还能用的东西搜出放到一起。

最后,她撕下车帘,将用得着的东西包裹起来,快快活活地带回了小木屋。

回到木屋,她重新整理回收来的那些宝贝,有干净的少年衣裳,她立即将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换下了;几支笔几个干净的册子——除了写正字以外姬萦暂时没想到用法。

在那几本还没动笔的册子下面,有一本已经书写了大半。

姬萦盘腿坐在地上,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

一开始,记录着少年一路西行的所见所闻。有一部分的山水之怡,但更多的,是各州所见百姓的哀苦。比起迤逦绮丽的风景,民生的焦苦更震撼着他的心。

在墨迹半干的最后一页,少年写道:

“……民勤而寒,一身独暖又何堪?”

在那端正瘦劲的笔迹中,姬萦窥见了少年一丝压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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