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只见几位权臣侍立在侧,对着南窗低低说话。
“庄贤王是先皇胞弟,论亲疏,论齿序,也应是他了……”
“如何也轮不到邺城汝南王那一支的……”
“那就得看雍怀王的心意了……”
对话闯入耳朵,冯蕴看过去。
那几人转过头来看到冯蕴,尴尬地示意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个时候,元尚乙的病情,想必这些朝中重臣都已知晓。
皇帝要是醒不过来,那谁来继承大统便是他们最操心的事情。
在小皇帝的外殿私下里讨论这个,悲凉,也不合礼数,可也是人之常情。
冯蕴没有看到裴獗,走出殿门,便见左仲立在外面。
她问:“大王何在?”
左仲道:“长信殿看望端太后。”
-
长信殿里。
端太后的木榻前垂着厚重的帐幔。
她躺在床上。
裴獗立在帐外。
“太医令,你先去看陛下。”
濮阳礼抬头看一眼裴獗的脸色,默默叹气,点头离去。
裴獗道:“都下去。”
内殿候着十来个宫人,个个都屏息凝神。
听到裴獗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太后和臣子,独处一室,多有不便。
何况,端太后……没有出声吩咐。
“你们……下……去……”端太后声音虚弱,含糊,好似吐字不清。
宫人们应一声,鱼贯而出。
端太后紧张得攥住被子,好似用尽全力,才吐出几个不太清晰的字眼。
“信……是真的……”
殿内寂静无声。
裴獗没有回答她。
端太后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
可身体的力量无法支撑她这么做,又默然地躺下去,低低地喘息,一字一字说得极是艰难,气若游丝。
“雍怀王……那封信……是真的……”
“王妃背叛……”
“哀家……没有错……”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裴獗。
拿出证据,只是想让裴獗看清冯蕴的真面目。
也让元尚乙不要认贼作母,被她的虚情假意所迷惑……
她用尽全力,要让裴獗听清自己的话……
却不知,那封信裴獗早已看过。
在上辈子。
他就看过这封信了。
信的内容他几乎都可以背出来……
也正因为这封信,才促使他做出了那个无可挽回的决定——将冯蕴送回安渡。
“殿下。”裴獗语气淡淡的,“臣妻如何,只有臣可以置喙,容不得他人干涉。”
端太后那一股堵在喉间的气,突然发散。
寝殿里烧着地龙,可她突然感觉浑身冰冷,一片萧瑟。
这时才醒悟的事实,令她后悔,又无助。
原来,雍怀王不是不知道那封信是真的。
是明知真相,仍要一力维护冯氏女。
“为何……为何如此……”
端太后声音虚弱,仿佛吊着一口气似的,说得断断续续。
仿佛又想到什么,她扯着被子,突然用力抻直脖子,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
“是你……是你……做的……陛下……”
伴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剩下的话噎在喉头,只有微弱而含糊的声音,从大张着抖动不止的嘴巴里冒出来。
“大王。”
门外有人禀报。
“王妃到。”
裴獗道:“请。”.yetia100942/4205426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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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风雨欲来
冯蕴从小皇帝寝殿出来,就发现宫中情形有了变化。
宫墙甬道,戒备森严,每个宫门都有禁卫把守,到长信殿短短的距离,一路上竟然遇到五批内廷巡逻,一个个披甲持锐,神色肃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与之相对的,是各宫诡异的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平静得让人窒息的表象下,涌动的暗流却早已淌入每个人的心里。
不料长信殿里,更是守卫森严。
身披铠甲的禁卫手握兵器,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整个长信殿,仿似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倾覆着,无声肃杀。
冯蕴平静地迈过门槛,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内殿。
绕过那一面雕刻着百鸟朝凤的紫檀木屏风,入目所见,是裴獗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只有一个人。
立在垂地的帷幔前。
宽衣博带、背影矗立,不着甲胄、没配刀枪,却让人仿佛一眼就能看到猎猎作响的旌旗和山呼海啸地厮杀。这种迥异于文臣士人的威仪和刚毅,仿佛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冯蕴恍惚看去,觉得他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他才是皇帝。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收敛心神,对着帐幔那头的端太后深深一揖。
“臣冯蕴拜见端太后。”
帐幔无声。
一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扬起她的裙摆。
冯蕴走近,黯然立在裴獗的身侧。
“太后殿下可有好转?”
裴獗嗯一声,淡淡拱手,“殿下,内人来看望你了。”
端太后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提起一口气。
“哀家……想与王妃……单独……说上两句。”
冯蕴蹙眉。
听太后的声音,很是含糊,字句好似都吐露不清,确实有中风之兆。
她没有说话,侧目看着裴獗。
从踏入这宫闱红墙那一刻,她便明白,很多事情都将会发生改变,容不得她感情用事,而且,须得坚定地与裴獗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