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295)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佝偻弯曲,仿佛被曲相和生生压断了脊骨。
空山棋阵被破引起的反噬已让他五感尽失,此刻七窍流血,狼狈之至。
曲相和一脚踏在空山老祖皱巴巴的背上,钩子割开了他的皮肤:“谢老祖,你说你这是何苦?”
老祖挤出一声痛咳,他的眼珠不知去处,四肢都被拧成非人的形状。
但面对曲相和的冷嘲热讽,老祖只是缓慢扬起头颅:
“大虞气运未亡,老夫不过替天行道。”
曲相和嘲笑道:“天?哪里的天?道?那又是何方的道?”
“……”
“你如何不肯承认,所谓‘大虞’不过是窃了旁人的运数。一群蟊贼,竟敢自尊自大,反将真正的天下之主逐去荒僻。”
曲相和眯起眼睛,压低身体,再问道:
“老祖,我知你学识渊博,自诩能勘天机。你说大虞气数未亡,我信,那我问你,能救你们大虞的人……是谁?在哪?那个人若是看到今日你的惨状,还敢不敢冒头?敢不敢肩负起你们大虞的‘气数’?”
“………”
空山老祖悲叹一声:“成王败寇,你便杀了老夫。”
“你答不上?”曲相和笑着说,“你答不上,因为你根本看不破。谢天朗,当年你说倾九洲是大虞最后的侠客——现在我再问你,承不承认当年看走了眼?”
“……是。九洲的确当不起‘最后’。”空山老祖合上双目,“在她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孩子前赴后继。哪怕不为大虞,也是为了他们的道义。”
曲相和勃然大怒,一手将他掼倒在地:“好,你就这么相信命数,那我成全了你,谢前辈。”
金钩从上而下贯进空山老祖的后背,老祖咽下痛叫,鲜血满溢,却还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曲相和被他笑得脸色更加阴寒,一把抽出金钩,带动老祖的身体颤颤巍巍,好似残烛之火。
“你笑什么?!”
“老夫笑……二十年前九洲说你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不是杀人的料。”
空山老祖就这么抽搐着,直到被血呛住,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说出最后一句:“她啊,从来……不会看走眼……”
曲相和大怒之下再补一钩,这次老祖的反应却更平静,任他一下再一下地撕开皮肉,鲜血迸溅,老者却已阖上双眼,全然无了呼吸。
凤曲脚下发软,一屁股坐回地上。
老祖的血就像蛇群的血一样蔓延过来,浸润了他的鞋底。
曲相和独自砍了许久,久到飞回的乌鸦都在枝头垂首欲眠。
久到他终于接受,空山老祖再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他的眼睛朝着凤曲的方向转了过来。
那是犹如鹰隼的一双眼睛。
但他没有走近。
而是对着茫茫的夜空,漠然地道:“谢天朗,也不过如此。这江湖真是无聊。”
说罢,曲相和收起双钩,一声呼哨召回黑漆漆的群鸦。
便如毫未察觉凤曲一般,他背起双手,带着一身深沉的血腥,转过身,孑然离开了这片月下。
第100章 应淮致
凤曲不喜欢剑。
或者说,他不喜欢一切“沉重”又“轻巧”的东西。沉重到关乎人命,却轻巧到只在一念之间——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拿不住这样的东西。
这在且去岛上是不被理解的。
尤其是他背负着“倾九洲之子”的头衔,而倾九洲正是靠着一把剑,杀穿了海内七城,名扬天下、得证道心。
“是怕输吗?”江容问,“你不敢拔剑的毛病,是怕输给别人,丢了小剑仙的脸?”
凤曲答:“你不觉得一条命随随便便就消失了,是件很可怕的事吗?”
“你认真的?”
“我看着像在玩笑吗?”
江容鼓起脸,非常认真地顺着他的思路推理起来。
“但是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掉,其中死于剑的,相比之下可以忽略不计。老死的、病死的、饿死的、被朝廷赐死的……”江容顿了顿,“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大师兄已然泪眼汪汪地缩在墙角,从头到脚都如炸毛一般战栗起来。
“我不理解啊,难道你是害怕被人随随便便杀掉?那你倒是好好学剑啊。”
凤曲委屈巴巴地抱着膝盖,任由江容蹲下来,无可奈何地擦他的眼泪。
二师弟的手法总是这么粗暴,但在二师弟暴力的揉搓下,他好像反而能找到一丝异样的平静。
在被江容揉成胀红的猪头之前,凤曲终于找回声音:“老死、病死、饿死,那些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没办法。但要是我自己的剑杀死了别人,那要怎么办?”
“如果你不想杀,那就不杀啊。”
“万一我杀错了……或者我不得不杀……”
“难道你想说比起杀人,你宁可被杀?”
“呜……”
江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拍拍他的脸:“大师兄!你可是要继任岛主的人,不要荒谬到这种程度好不好!”
凤曲的表情更可怜了:“我也不想的!但杀人真的办不到,要是做了第一次,说不定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
江容站了起来,好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他一边后退,一边怜悯地摇头。
凤曲甚至能听到江容心碎的声音。
毕竟在岛上,除了倾五岳,江容就是最期待他继任岛主,带领且去岛杀回海内的人了。
“正因为此,师父才要选定大师兄继承这座岛吧。”
“……诶?”
“我爹被土匪截杀的消息传回村子那天,我就发誓要练出杀人的剑。我和大师兄不一样,我完全记得自己的仇人,也完全记得父母在世时的幸福,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学会杀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