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109)
姜盈罗带着几个弟子闯进灵霄院,像拆家一样四处翻找,把流筝放在院里的机括器摆件砸的砸,推的推,就连花儿开得好也碍了她的眼,提剑乱砍一通。
姜盈罗尖扬的声音传进屋里:“都给我仔细找,我要把那猫妖的皮扒下来纳鞋底,剁碎它的骨头喂老鼠!”
流筝心中霎时一紧:“她是来找喵喵的。”
宜楣说:“止善塔爆炸后,喵喵就不见了,她找不到的。”
流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总之心里又添了一重忧虑。
她要起身去将姜盈罗赶走,宜楣却按住了她:“这种时候不要与她起冲突,我去吧。”
宜楣是流筝这一辈的大师姐,她性格好,对谁都很照拂,在弟子们当中很有威望。从前即使是姜盈罗,也不敢给她甩脸色。
但那毕竟是从前。
隔着房门,流筝听见姜盈罗奚落宜楣:“他们姓雁的死的死,伤的伤,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给他们做奴才,师姐,你可真是一把扶不起来的贱骨头。”
话音落,一道无色剑光贴面擦过,削断了姜盈罗的鬓发,将她身后弟子都震倒在地。
姜盈罗恼羞成怒地抬头,看见流筝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流筝穿着一件单薄的紫色长裙,长发未饰珠钗,自肩头披落到腰际,半遮着一张容色虚弱的脸,眼尾处嫣红未退,显出惹人心怜的风韵。
然而她开口,却从未这样不客气过:“姜盈罗,从前我不杀你,是不想叫人觉得我仗势欺人,如今我落魄了,你若再来惹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也不怕旁人说什么。”
“你敢!”姜盈罗幸灾乐祸道,“雁濯尘已经死了,如今可没有人给你撑腰了。”
流筝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她抬手召回剑光,不顾自己被震断的肋骨,持剑朝姜盈罗劈砍。姜盈罗哪里是她的对手,眼见着剑锋逼着她眉心飞来,吓得姜盈罗连连后退,直到撞进一人怀中,被他甩出符纸,化去剑势。
流筝咬紧牙关,将涌到喉间的血腥气咽回去,宜楣见事不好,连忙扶住了她。
姜盈罗既惊且喜,对着帮了她一把的祝锦行行礼道谢:“祝公子不是在与父亲议事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莫非是来寻我的?”
祝锦行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将姜盈罗断掉的鬓发挽到耳后:“怎么又出来胡闹了,姜宫主正到处找你呢。”
姜盈罗说:“我没胡闹,我是来抓那只伤人的猫妖,这可是雁流筝纵妖伤人的罪证,我也是在帮你和父亲的忙。”
祝锦行四下看了一眼,见灵霄院已被她拆了个七七八八,对姜盈罗说:“那猫妖对你有防备,你这样是找不到的,你先回去,我来找。”
姜盈罗看着他,又看了看流筝,犹豫着不想走。祝锦行很有耐心地哄了她几句,答应过两日带她去听危楼小住,姜盈罗这才高高兴兴地被他打发走了。
流筝冷眼旁观着他们,忽然觉得又好笑又恶心。
如出一辙的神态和语气,只是面对的人从曾经的她变成了姜盈罗,原来他一直都是装出这样一副模样。
祝锦行走到她面前,语气十分关切:“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流筝:“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祝锦行看向宜楣:“还请师姐回避。”
宜楣紧紧扶着流筝不肯放手,警惕防备地盯着祝锦行。
“那好吧,只能让师姐见笑了。”
祝锦行弯腰将被姜盈罗踹倒的木椅扶起来,理了理衣裳,气定神闲地坐定,眉眼含着笑意望向流筝。
他说:“眼下的局势,想必流筝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父兄身败名裂,太羲宫里已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你若不想同你母亲一起被扫地出门,我倒是有个选择。”
流筝漠然地听着,仿佛与己无关,既不着急,也不开口询问。
祝锦行的语气放软了几分:“你随我回听危楼,只要你肯悔过从前,念在过往的情意上,我会护着你,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流筝听罢便笑了,垂眼盯着他:“你是想娶我为妻,还是要纳我为妾?”
祝锦行:“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就算我有诚意,祝公子也未必有勇气。”
流筝慢慢说道:“从前你为莲生真君效命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如今他死了,你才敢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探出头来。”
祝锦行被她的话噎住,脸色冷了几分,须臾又将这口气忍下,自嘲地笑了笑。
他说:“是又如何,识时务者为俊杰,真要怪罪起来,应该怪你太能招惹,惹了一个西境莲主还不够,又惹了一位莲生真君。可惜这两人如今,谁也做不得你的靠山。”
流筝落在身侧的掌心慢慢拢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除了哥哥的死,她心里还悬着另一件事,令她更加不敢深思,不敢询问。
可是不敢又如何,纵使她不问,心里也已经猜到了。
祝锦行见了她脸上恍惚的神色,愈发有耐心和她纠缠:“你这样聪慧,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从来没有什么万年灵参养出的剑骨,你身上的太清剑骨,是雁濯尘从旁人身上剔出来的,被他抢了剑骨的人,正是如今的西境莲主。”
他顿了顿,又说:“莲主他最初接近你,就是为了夺回剑骨,屠尽太羲宫,他对你从来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你想与我一刀两断,另择高枝,小心踩空了,落个人骨两失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