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29)
刀昭罕才云消雨歇静养休息,又被他撩得雄姿英发,抓过人含糊应一句“想文就去文咯”,一个挺身再掀风雨。
管家听了吴少爷的文身要求,嘟囔几声面有难色,“吴少爷是头人伴侣,伴侣……文身……”
刀昭罕到无所谓“太太不该文身”之类的规制,责成管家去安排。
一番物件置办起来,吴少爷才晓得不是随便谁躺面前,文身师就能下刀的。
先要送文身者的八字帖,文身师按生辰推演命理,然后再观血色辨脉相,并了解文身者的性格经历,综合以上三者最后推演计算出纹刺图案和符咒。
吴公子听着这些繁琐严格的规程,晓得自己跟有刺虎、踩龙虎无缘了。
到康朗依杰选定的文身日子,吴崇礼一早就被要求净身、禁食,换上一身干净摆夷服饰等待,到时辰才能去八角亭。
康朗依杰已等在亭中,收下他的八对腊条和一碗米一碗谷,然后带他祭拜文身祖师爷。
仪式庄严肃穆,吴崇礼只觉脚底蹿起丝丝凉意,他有些后悔不该拒绝岩吞他们要跟来的要求,多几个人多份温暖的呼吸也好啊。
康朗依杰遍历缅甸暹罗国,文身工具也兼收并蓄,摆出来满当当一桌。各种长针短针空心针勾头针,有的单独一根,有的四五根并为一束,还有一种据说是缅甸传来的文身针,由铜针、握手管柱和压重铅块组成,约四十公分长,铜针还有分类,二针、四针、六针八针十针到十二针,齐整整六套,看得吴崇礼冷汗直冒。
(注:文身相关规程、仪式及文身针类型等均采自《肌肤上的文化符号》,刘军著)
白森森的骨碗里盛着调好的颜料,半碗锅烟黑、半碗苦胆青,吴少爷最喜欢的红色和绿色却只碗底上一点点。
“康朗依杰,这是我的图案?”吴崇礼不敢看那些铜针,转而端详旁边白布上勾画的纹样。
“吴少爷聪明伶俐,腰腹可文猴子‘令’;吴少爷腰细臀翘,臀上最适合文猪大王‘叭牟’,可避百兽。”
(注:文身图案的含义,见《肌肤上的文化符号》,刘军著,P238。)
“就、就文猴子和野猪?”
“是猪大王。”
吴崇礼不指望文踩龙虎、有刺虎,毕竟虎纹和龙纹是贵族才能文的,但要他文个野猪?再联想刀昭罕是打猎好手,专挑野猪,他简直有点怀疑康朗依杰是故意整自己了。
“那别的图案呢?我看刀昭罕身上还有些装饰的花纹……”
“脱痂后再文腿部,腿部图案还没绘完,得看吴少爷这次文身后有否不适。”康朗依杰取出鸦片,打量吴崇礼身形体格后,小心地切下一小块,“吴少爷,可斋戒三日?”
“啊?什么?”
“我已请管家转告,文身前后半个月内不能同房,吴少爷的日子定得急,至少要戒三日。文身后切记不能吃鱼、狗肉、羊肉,不能经过竹楼楼板下面,不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不能从桥下过,不能……”
(注:《肌肤上的文化符号》,刘军著,P209。)
“且住,康朗依杰请停口。我、我没斋戒。”
“嗯?”
“这个,今天我就来看看,看看,下次再说。哈哈,这些针硬是重。”他毛手毛脚去搬弄文身针管。
康朗依杰古井无波地把东西拿走,一样一样收回箱子里。
吴崇礼搓搓手,涎着脸搭讪:“这些颜料可惜了,能留到下次用吗?”
“都是草木灰,不值几个钱。”
“那个,管家说一个符咒5角新滇币,我该给……”
“文身后再给吧。你且没文身,我若先收了钱,头人的管家可不好相与。”康朗依杰眨了眨眼。
吴崇礼晓得这位大贤其实什么都明白,自己也装得累,干脆直言:“那些工具委实叫人害怕。”
“吴少爷毕竟不是摆夷人。”
“其实啊,你也不愿给我文吧?”吴崇礼脸皮也厚,非得拉个同盟。
康朗依杰见惯他无赖,只笑。
“我知道你们心思,管家也不愿我文身。当我是女人。”
康朗依杰看他隐约有些愤然,聪明地含糊一句:“我们都当吴少爷是班宇的当家人。”
“什么当家人!那个婚礼是个闹剧,连你也看不透?”
康朗依杰看着他,一向温和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吓得他一愣。
“吴少爷,头人可没把自己的婚事当玩笑,班宇九个寨子的摆夷人也不认为它是个笑话。”
“问题是,关键是……”吴崇礼词穷,“我与他,对,我与刀昭罕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他的身体,他也喜欢我的。就这样。”
饶是康朗依杰是医生,听到吴崇礼这露骨话也闪了闪神,问:“吴少爷真这么想?”
“我们就这样相处。”
“头人可知?”
“我来班宇前已与他议定。”
康朗依杰摇摇头,转而又点点头,长叹一声:“昭罕无妻运啊!”
“嗯?你且说说,他没妻运是什么意思?”吴崇礼最烦人阴阳怪气,“可是我挡了他娶妻?”
“吴少爷可晓得玉蒽阿妈为何而死?”
“难产。”
“她的心,先死去。”
“心先死?”
头人辜负了玉蒽阿妈的一颗真心,头人的真心,又任谁糟践?
第12章 还情
要说吴公子,偶尔还是会调动下大头做番考量的。那日大张旗鼓去文身,却完好而返,旁人眼神里的内容他懒得理会,刀昭罕的态度却着实叫他郁闷。
“崇礼,不喜欢就不文,嗯?这样更好。”刀昭罕啃咬着他光滑的腹部,把肚脐眼嘬出声,“这么漂亮的皮肤,文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