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85)
这天歇息吃饭,刀昭罕与武士们埋头商议路程,班长剔着牙蹩到吴崇礼身边,“吴译员,什么时候放你家头人指点下兄弟?”
“我家头人若动手,便是杀野猪一般不见血不罢休的,班长自认为比野猪皮实?”
“劳烦吴译员把他腰刀收了罢,没刀就不容易见血吧?”
“腰刀是摆夷人的命,睡觉且不离身的。”
“那你俩行事时多不方便?”
吴崇礼眯眼:“你要试试?”
班长想了想,故意曲解:“我借把腰刀来与你试?”
“行,你借得来,我姑且陪你一试。”
岩吞是一直守在吴崇礼身边的,听他二人说得这般露骨,很是难堪,猛咳嗽。
吴崇礼眼一亮,指着岩吞道:“倒忘了,这位有腰刀的,你与他试罢。”
岩吞待不下去了,正色道:“前方便要穿过敌人封锁区,麻烦班长告诉兄弟们,警醒些。”
“要打么?”
“且听头人吩咐。”
班长火急火燎去了。
吴崇礼冲岩吞眨眨眼:“你哄他的吧?”
岩吞老实道:“前面确实有封锁区,我们来时且费了些周折才避开,现在不晓得敌人怎么布防了。”
吴崇礼认真起来,走过去听刀昭罕他们讨论。
“岩吞说前面有封锁区,能绕开吗?”
刀昭罕顺手将他揽住,皱眉道:“白天敌人四出巡视,绕开不容易。”
“打得过吗?”
“他们有钱有炮,我们武器上吃亏。若想绕开,现在就得转道然后乘夜赶路,这二百来人不比我们几个,起码要多出两天的脚程。”
刀少爷在旁边嘟囔:“哪有见着野猪牙齿尖就躲开的猎人?”
吴崇礼不好拿主意,把远征军中几位有担当的叫来。
“桑乜觉着这条道上尚无远征军经过,这几日走下来,依座认为我们后面亦无尾巴。”刀昭罕简单介绍。
莫少尉问:“那敌人在这里设个岗哨做什么?算着我们会走这里?”
依旺摇头:“我挨近看过,那里有些简易的棚子,该是个补给站。”
远征军一听,来劲了,七嘴八舌讨论拿下补给站的可能性。刀少爷两眼放光,凑到莫少尉旁边“少尉,少尉”叫得亲热。
说来刀头人不是那种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有志青年,他一向只关心班宇寨的富足和头人府邸的安乐,此次出来,亦只为着寻吴崇礼和刀少爷,如今寻着了要回家,却还被卷进战争里,实属意外。
吴崇礼往刀昭罕怀里靠了靠,以示安慰。
刀昭罕也收紧手臂,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夜你就在这里,莫往前凑。”
“这一群人里,只有我不会开枪,我晓得不能够去添乱。你露几招给班长看看,免得他老想撩你。”
“他是出生入死过的,什么没见过?”
“他们就稀罕你的身手,没见识过摆夷功夫。”
两人相视而笑,对于那即将点燃的战火,倒有几分期待了。
作战方案很快,远征军尖兵与六武士一道去勘探敌情,其他人原地待命,待天黑后夜袭补给站。
士兵们都无言地兴奋着,小心检查弹药和枪械。
吴崇礼也跟着擦枪,擦完枪转了一圈实在没事干,便靠在树上挑着眼勾刀昭罕。刀昭罕正给刀少爷等人讲解打野猪与偷袭的关联,收着吴崇礼的眼波,心便乱了,草草结束授课,拉着他朝人稀处走去。
刀少爷撇撇嘴,倒也没追上来。
刀昭罕寻着棵枝平叶茂的大树,举起吴崇礼往上一扔,见他抓稳了,随即噌噌噌蹿上去,将人抱到枝叶深处坐定,深深吻住。
拥吻、细语、入睡,这是两人每夜必走的过场,今天只能提前走几步。
刚开始那几晚,吴崇礼很容易激动,又揪心着雨里泥里滚过且没洗涮的,会招刀昭罕嫌弃,于是拼命压制冲动,压制了几天,居然习惯了,就这么抱一起交颈抵唇,也能慢慢入睡。
“刀昭罕,你心跳好快。”吴崇礼按住刀昭罕胸脯,轻声调侃,“害怕么?”
“确实没杀过人……”
“若勇士排名依猎捕的人头来算,估计桑乜他们要排到你前头。”
“看来今晚我得多杀几个鬼子才保得住第一勇士的名头。”
“那种名头,骗小姑娘时有点用。”吴崇礼满脸不屑,朝刀昭罕的耳朵眼里吹口气,“你就那样把太太丢下?”
刀昭罕没料到这么久了吴崇礼还惦记着那档子酸事,在这临战之际,也不敢再玩笑了,把人板正了认真道:“阿哥一直说我没规倒距,我也不是能受约束的人,十多年前若真是心里有她,管她是不是土司长女,我定会欢喜不住应承下来。既然当年花开正艳时我且不稀罕的,现在倒去泥里扒拉谢了的花瓣么?”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味?吴崇礼愣了愣,点头:“也是,自然要新鲜开放的才好。”
点完头再回味,这开和谢是怎么算的?要说经的事,自己可比太太丰富多了,这,这……
刀昭罕箍紧他轻轻摇晃着,兀自感叹:“崇礼,其实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
“你以前怕的什么?”
“听到你要出征我就开始怕着,怕得坐不住睡不着,只得出来寻你。到了八莫见着依座留的记号,我松了口气,哪晓得那记号走着走着却指向了太太的山寨……直到那日赶到山下,听撤退的缅甸人说远征军怎么怎么厉害,我谋着你们在太太处定是受礼遇的,才心落了些,悠悠晃到寨子外,却又听着太太要咔嚓掉你……崇礼,我当时的模样定是十分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