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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233)

作者: 洬忱 阅读记录

“一码归一码。臣这毛病也不是一日犯的,久病需长治,不急这一时。”季徯秩用手虚掩着左腹,问,“近来朝中可忙么?”

“大事倒没有,皆是些聊胜于无的小事。”

“聊胜于无么?臣该夸您心宽,还是将人命视作草芥?”季徯秩拿那双妩媚含情眼凝视着那双深邃多情目,情意不见半分,噼里啪啦的全是瞧不真切的怒意。

一声冷笑泄出来,魏盛熠道:

“冷眼静看才能把东西瞧清,季侯何必自乱阵脚呢?你问朕如今忙不忙,忙的。你瞧朕如今把一家家的权臣给铲倒了,又为朝中无人堪受重位而心焦起来。”

“哦?空的是什么位子?臣从前结识了不少清正的大人……”

“不是文臣,”魏盛熠把他的话打住,似笑非笑,“是武将——南北衙的位子。”

“哦……难怪。”季徯秩拿手盘着和田白玉佛珠,道,“如今南疆顾家算是赔尽了,那池家的大儿子也不是什么堪当重任的,小儿子又死了。东边您封了山,不叫阜叶营众兵士下来,北边的更是动不得,左瞧右瞧,好似只有那西边可以空出只手来了……”

“朕倒是想动西边,你可答应么?喻大将军可乐意么……说到这儿,喻大将军过得还好么?”

“就那样,每日都笑着的。”

“笑着好啊……他这刚正的,恐怕恨惨了朕罢?”

“错了。空山他看事最是通透,心也最是不偏。我们几人,他最不恨你。”

“最不恨却也并非不恨罢?朕觉着过往不堪,从来只是向前看。恨就恨着罢,朕也没办法。”

“宁温他呢?他可过得还好么?”

许未焺,字宁温。

“怎样是好?怎样又是不好?这件事,朕不喜他人乱做文章,纵然是你也不行。”

“臣在陛下心中当真特别……”季徯秩稍稍歪了脑袋笑,“陛下这么说,看来是过得不好。”

“激怒朕于你而言有何好处么?”魏盛熠将眸子落在他身上,“究竟是多重的伤?”

“您给宁温择了一条没有他路的路。”

“他合该随朕同生共死。”魏盛熠淡道。

“他做错了什么?”

“这是他当受的福泽。”

“福泽?您要娶他进宫么?再接下来要封他为妃吗?怎么将他一个大家公子捯饬成了妓子却说是福泽?”季徯秩把披风给解了,又把手伸向腰封,慢条斯理地卸,还道,“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您拿他爹要挟他,可要当心那人倔起来,一口气就寻了死。”

“朕不知放手二字,侯爷多说无益。”

“阿焺他和我们不一样,他的心是有轻重的,他最景仰先皇,最爱慕的是付家二小姐,在他所在意之人中,心头最轻的就是你,你要怎么让自己变重,才能敌得过你兄长,才能敌过付二小姐啊?你要他的心,好难,太难了,根本不可能。”

“朕不求他的心。”

“原来陛下讨要的是皮肉欢畅,不是他的心呐。”

“总比入宝山而空回来得好,人么,别去想非要得到什么,抓住眼前的不松手,才不会常常失望。”

季徯秩轻笑一声:“臣愚钝,今儿受教了。”

魏盛熠撑着脸儿瞧季徯秩动作,那锦衣一层层地被剥下,落在地上,堆起来,层层叠叠,到最后上身已是褪无可褪,只剩环着腰身的一圈白布。

“够了。”魏盛熠皱起眉来道。

季徯秩又笑,像是不知疼般,痛快地将覆在伤口上的布揭了开。黏住的皮肉被他粗暴撕开,他面上却是带着笑的。

未愈合的血窟窿被潦草缝合狰狞地扎在腰间,烂七八糟的刀口从那儿还能瞧出个大概。

魏盛熠终于皱起了眉,把怒意藏在眼里阖了起来,深吸了口气,道:

“何人伤的你?”

季徯秩道:“无关紧要的,臣做事张扬,难免树敌。”

“瞧过大夫了吗?”

“臣虽多才多艺,在医术方面终究是个愣子,倒真没那么大的本事在自己皮肉上落针。”

“一会儿朕派御医去你府瞧瞧。”魏盛熠扶额道,“你这是在找死。”

“是吗?臣这是同您学的。”

“你说什么?”

季徯秩将布重新扎好,屈膝去拾衣来穿,笑道:“瞎子般走路,哪儿有坑往哪栽,您这般当皇帝,当得可还快活吗?”

“有何不快活?侯爷说得对啊,朕当的是皇帝,朕可不是长命百岁的神仙。命么,就那么样不是吗?”

“足下多少人唤您千百声万岁,您倒好,玩刀剑舔血的游戏。”

“够了……你是帮朕不帮?”

“您要臣回南北衙去,可这般龛季营的兵符不就尽数落在阿戟手里了吗?你真真是信他,信臣。”

“兵符三分的把戏先皇已经玩够了,朕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事真真是没闲工夫去管。你说朕尤其喜欢把命拿来玩,把兵给你们玩又如何?”

“有恃无恐罢?”季徯秩道,“稷西的兵难动缱都的根,陛下把臣招来更是叫他们群龙无首。”

“朕的心思你既已猜着,便该知缱都这一访,你是有去无回。”

“您把先皇锁宋落珩的招用在臣身上,真是叫臣受宠若惊。”

魏盛熠这会儿瞳子向上瞧着他,配上那剑般的浓眉,仿若下一秒便要扑上来的恶狼。

“你是自投罗网。”

“臣是心甘情愿。”

“为了什么?”

“您还是不要问了罢?”季徯秩理好衣裳,直了身子,“您早晚得明白,我们四人,阿焺他最是慈悲心肠,剩下几人皆是心狠手辣。你害了当中的善菩萨,来日谁人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