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34)
“朕不要他渡朕,只要他永远留在朕身边。”
“陛下,臣身旁的疯子特别多……可陛下还是疯得一枝独秀。”
魏盛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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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徯秩从御书房里出来,没拿正眼瞧那候在外头虞熹——或者该念他的化名,范拂。
虞熹原是要遵照魏盛熠的旨意摆轿送他的,却生生被季徯秩给拦下了,那侯爷说:
“我这伤到底小,不比公公您。”
虞熹弓了身子作揖,唇抖着。
季徯秩每走一步,腹部的伤就疼一下,疼久了,人也麻了,倒是走得更快了些。这侯爷负伤在身,倒是不改意气风发模样。他在兵营里头历练久了,宽肩窄腰,身形颀长瘦劲,男儿骨相一年年的浓了,再配上那张面容,惹得不少宫女垂头不敢相视。
如今见了季徯秩,她们也愈发想不通——为何迷惑帝王的不是他季况溟,而是那烈火轰雷似的许宁温?
季徯秩走的端庄,却已是失魂已久。不远处匆匆行来一人,昂首阔步,在廊里喊他:
“喂!季侯,干嘛呢?!可是在效仿落水狗吗?从前就总是淋着,今儿怎么还在吹风淋雪?莫非是喜欢?”
“史侍郎……”季徯秩稍稍抬头,瞧清人后便停了步子,恭了身子作揖道,“怎么一见面就骂人是狗?”
“进廊子去罢,再淋会儿该成病鬼歇榻上去了。”
“方才只顾想事情了,都没注意着旁边有廊子。”
“呵——那您还真是了不得,快些找大夫瞧瞧罢……”史迟风抱着些文书,倒还是空出手来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回来了?不走了?”
“回来是回来了,走不走还说不准呢!”季徯秩道,“听闻令妹嫁去了洛家?”
“不错。”史迟风拿眼把季徯秩通身扫了扫。
季徯秩任他瞧,还笑问:“洛家近来颓势频频,令尊怎么答应了那桩亲事?”
“下官家里向来不问出身,只看为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险些将三妹妹嫁给了宋诀陵那个狗东西!”
“喔——史大人还恨着呢?”季徯秩笑了。
“……下官若是您,那色胚胆敢往下官脖子上来那么一下,下官早已当着众人面把那腌臜玩意儿的皮给扒了!”
“太远了,记不清了……”季徯秩笑,“大人见着我,不说我怎么总说他?”
史迟风瞧着季徯秩面上淋漓笑意,皱着眉,道:
“见着您就想到他那个流氓!倒不是说您怎么,就是天上仙人和泥里□□,天上地下,俩人站在一块儿扎眼得刺目,叫人想忘也忘不了。”
“这可不行,大人以后想着我就想着宋诀陵,老了以后记忆里的东西都被搅和在一块儿,可不是把我也划到流氓那儿去了?”
史迟风烦躁地挥挥手,道:“哪儿跟哪儿啊?唉甭聊那狗东西了,真真是败坏人心情……对了,近日京城里头乱,大理寺里边更是乱,侯爷您得小心些。”
“别瞧我长着这么张脸,好歹是个武官。”
“武官就五毒不侵,刀枪不入了吗?”史迟风抱着臂,诧异模样,“武将是不会死吗?”
季徯秩哑口无言,良久只得笑道:“嗐……大人今儿进宫为的是?”
史迟风“哦”了声,道:
“下官今日进宫为的是同陛下商讨俸银一事,前几年南疆闹旱涝,上的税少如皮毛,如今孟春将至,什么修坝、分种都得趁早,但现在国库里边的银子就那么点儿,哪里够分?稍稍拖一会儿那些大嘴紫红官儿又要黑鸦似的乱叫。不如把俸禄的银子砍下一些,好歹给他们按时发……”
季徯秩噗呲一笑:“这样他们就不叫了吗?”
“这般少些跑户部门前讨债的闲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这些户部三头六臂,嘴巴大,手也多,私吞了他们多少银子呢!”
季徯秩把身上的雪拍了,拍不掉的皆融在手心,他甩了甩,笑道:“您这是把自己摘出去,却把火往陛下身上拱了。”
“下官敢吗?此事下官已于堂上明呈几次,堂上没聋没瞎的都该清楚这事儿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该骂下官的是如何也少不了。今儿,下官来催命,是抱着脑袋往哪滚都行的决心来的。”
“您比我辛苦。”季徯秩略微抬头瞥了眼天色,道,“那我就不耽误您办事儿了,瞧这天色,只怕天色愈深雪也愈大,您也要多加保重身体。”
“走罢!您先走,下官目送您走。免得宫人嚼舌根,又骂下官五礼学了个屁。”
“大人话糙理不粗!”
季徯秩没推辞,终于抬脚走了,只是面上苦笑不卸,自顾呢喃道:
“到底皆是穷折腾!”
第100章 冻死骨
后面几日,季徯秩都歇在府里头养伤,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散日子,等内务府把腰牌给他敲好了,遣人来催他领,他这才悠悠跨出了侯府那道红木门槛。
缱都的风雪较稷州大了不少,他平日里常撑的那把红纸伞被风给吹折了。正所谓“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托匠人重编一把相似的红纸伞,要费得时日少不了。
可伞折了,这侯爷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撑别种样式的伞,执拗地要沐雪去领。
他这美人,虽不比宋诀陵、魏盛熠那几位真疯子,到底是个怪人,总在奇怪的小地方死犟,固执得不听劝。姚棋领了龛季营副将一职儿,被季徯秩摁在了稷州不准跟着来,这缱都就只有流玉一人陪着来了。
可她一个女儿家哪里治得住这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