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15)
这桩旷日持久的内宅纷扰,终于以庆阳公主的远走落下了帷幕。
即便如此,郗珮还是埋怨公主害自家丢了面子,觉得自己简直无颜再与建康城中的世家夫人们见面。
她无数次地后悔,觉得不该强迫王贻之与郗归离婚。
后悔的同时,又埋怨谢瑾随意插手,毁人姻缘以全私心。
她这样想着,全然忘记了桓阳死后,自己是多么地惶惶不安,生怕被郗岑连累,所以才连连催着王定之,借着王和之的旧情与王谢二家的姻亲关系,求谢瑾出个主意。
建康城中,不痛快的并非只有郗珮一人。
太原王氏一次又一次地听到北府军的捷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不甘心。
他们觉得北秦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骁勇善战,江北战场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危险,他们无端退让,反倒平白让谢氏和郗氏捡了个战胜的便宜。
后父王含实在咽不下被高平郗氏挤出京口的那口气,索性趁着王平之病重不起之时,三番五次入宫与圣人商议,也想去江北战场上分一杯羹。
自从北府军第五次传来捷报,圣人便觉得哪里都不痛快,深恨自己当初没有忍着对郗氏女的厌恶,将之强行纳入宫中。
他满心觉得,若是郗归入宫为妃,那么如今连战连捷的北府军,也会成为他的私兵。
他沉浸在这样的不甘之中,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可以养兵的钱财,也压根没有可以与谢瑾“抢妻”的胆量和资本。
不甘和怨恨夺走了圣人的理智,他与王含合计了一番,很快便同意了王含出兵江北的请求。
就这样,太原王氏精挑细选,择了一千名部曲渡江,经淮南郡北上,与苻秦骑兵交手。
这批部曲虽然装备精良,但却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胡虏。
渡江后的第一战,他们以多迎少,却仍然落了个两败俱伤、伤亡过半的下场。
以至于第二次交手时,士气大大受到影响,竟然几乎全军覆没。
经此二役,江左上下关于北府军侥幸取胜的议论少了很多,但仍有不少人忌惮郗谢联姻的局面之下,二氏一为中枢权臣,一掌江左半数兵权的事实。
对于建康城中的这些议论,郗归向来都选择置之不理,只将他们当作流云一般。
秋去冬来,云卷云舒,到了太元三年春天的时候,北府军虽有伤亡,却因有淮北流民自愿补充的缘故,人数不减反增,有三万两千人之众。
除此之外,那些先前并未留在徐州,而是在郗照死后散落于江左各地的北府旧部,其后人也纷纷前来投军。
甚至还有此前于江淮之间自行作战的宿将旧卒慕名而来,带着他们习战有素的流民军,想要加入北府军的队伍。
对于这些人,郗归统统来者不拒,只是要求所有人都要先在京口经过最少三月的纪律训练和军魂培训,等到真正能够融入北府、令行禁止之后,才能上阵杀敌。
北府军的战无不胜已然成为了江北的神话,就连胡人都不得不忌惮。
在这样的光环之下,这些北府后人与宿将旧卒自然不会明着反对郗归的提议,是以通通到京口完成了战前培训。
北府军的这些光辉事迹,甚至远远传到了三吴之地,成为当地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年的春天很是寒冷,仲春之月,仍是霜风阵阵。
郗归倚在薰炉一侧,怀中抱着手炉,听着三吴来的使者,一桩一桩地讲述当地各类生意的情形。
在被抽查了几个问题之后,使者顺利过关,转而讲起了当地百姓对北府军的推崇。
郗归听着这些,心中难免生起了几分自豪。
她示意使者喝口茶润润嗓子,而后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王定之在会稽如何了?”
这大半年来,谢蕴和郗如并非没有书信寄回,只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们毕竟是王定之的亲人,郗归怕他们心中有所偏私,以至于言辞之间,有掩饰、夸大之处。
所以三吴每次有使者过来时,她总要问问会稽的情况。
“回禀女郎,王家大郎常常与会稽世族饮宴,还与那些信奉天师道的世家子弟一同参拜,关系似乎很是不错。”
郗归蹙了蹙眉,继续问道:“会稽百姓如何?”
“去年冬天极为严寒,百姓们多有冻馁之困。咱们的商号按照您的嘱咐,每月逢五之时,都组织义诊送药,一次都不曾落下。女郎有所不知,咱们每次义诊之时,都有不少百姓拖着病体,走上几十上百里的路前来求药,实在是可怜得紧。”
郗归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如此情状,官府竟没有动作吗?”
那使者不忍地摇了摇头:“我听当地的商户说,三吴之地年年如此,他们都习惯了如今这副景象。无论如何,官府是决计不会出资赈饥的。”
“如此艰难的生活,竟无人反抗吗?”
郗归不太相信。
物极必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江东子弟素来悍勇,江左往日叛乱,大多都与三吴有关,他们怎么可能平白忍受压迫,却不奋起反抗呢?
第95章 乐土
“怎么会没有呢?可纵使反抗, 又能有什么用呢?”那使者听了郗归的话,不由长叹一声,说起了发生在会稽的一桩新闻,“前些日子, 上虞县令下令斩杀了三十七名作乱的贼人。县衙口口声声说那些人都是强盗, 可在下却听人说, 那三十七人其实只是一群不满世族强占土地、想要去县衙讨个公道的普通百姓。没成想,公道没讨着, 自己却平白无故地丢了性命, 土地也一寸都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