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44)
“我从未这样想过!”桓元高声反驳。
“可你就是这样做的!”郗归不甘示弱地回击,“我昨夜便说了,不要用你那所谓爱慕来侮辱我。那是对我的轻视,也是对你自己的辱没。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带领北府军打出了不败的神话,我在徐州造出了举世无二的精钢。无论我是男是女,都是北府军真正的主人。你的愚蠢、你的自大、你的傲慢通通都遮蔽了你这双眼睛,让你只能看到我的性别,只能一叶障目地用所谓爱慕、所谓婚姻、所谓皇后的地位来诱惑我。桓元,你真是浅薄极了。”
桓元攥紧了拳头,按捺着心中的怒意,再一次问道:“你可以不接受,可又何必这样侮辱我?”
“到底是谁先侮辱谁?难道不是你一再地轻视我,才会到达这样的地步吗?”郗归说到这里,已经毫无怒气,只是觉得可笑。
每个人都无可避免地带着属于其所在环境的阶级局限性、时代局限性,郗归自己也不能完全免俗。
而作为男人,桓元于这两个局限性之外,还有着千百年男权社会加之于其头脑的傲慢。
他理所当然地行使这种傲慢,丝毫不觉过错。
郗归厌恶他的傲慢和愚蠢,但她知道,即使再过千百年,这傲慢也依然存在。
错的不仅是桓元这个人,还有千百年间形成的集体无意识。
男性和女性共同受着男权意识形态的毒害,不同的是,女性在其中深受压迫,而男性尽管被这毒素侵害了大脑,却同样享受了其带来的利益。
桓元或许不是故意轻慢,但那又如何?
这并不会改变他如此行事的愚蠢本色,不能改变他是既得利益者的事实。
不过,大敌当前,为了抵御北秦,她还需要与桓氏合作。
于是郗归看着桓元不甘、愤怒而委屈的神色,没有继续出言讥讽,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或许你觉得我是惺惺作态,觉得我不过在争一口没有必要的闲气,但铁一般的事实会告诉我们,究竟是谁做错了,究竟是谁想错了。”
她想到谢瑾最新递来的消息,不觉叹了口气:“北秦丞相王宽病重,一旦他病逝,符石只怕立刻就要挥鞭南下。千般万般,御胡为要。北秦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比司马氏更甚。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打算,都等打败北秦后再说吧。”
“那结盟之事?”桓元眼神微敛,语气低沉地说道。
第109章 顿悟
“我永远不会和台城成为真正的朋友, 但也不可能向你做出任何有关结盟对付台城的承诺。”对此,郗归早有打算,“我唯一可以许诺的是——我知道你不想和北秦主力对上,不想在上游与北秦决战, 那么, 只要豫州市马之事真正落成, 北府军能够装备足够的战马,南北大战之时, 北府军便可在下游部署兵力, 于淮淝之间, 对战北秦主力。”
桓元抬眼看向郗归。
他不得不承认,与在荆州时相比,郗归成熟了许多, 聪慧了许多, 更无情了许多。
她这样严厉地斥责他, 轻蔑他,侮辱他, 可是到了最后, 竟没有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下去。
她并没有与他决裂, 而是给了他一个容后再谈的机会,又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荆江之所以为重镇,之所以能够与下游维持荆扬相峙的局面,桓氏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都是因为军队的缘故。
所以桓元绝对不会愿意把荆、江二州的兵力白白消耗在与北秦的对战上。
因为他清楚地明白, 一旦上游成为南北之间的主战场, 荆江势必首当其冲。
如此一来,桓氏的实力必然会在战争中被大大削弱。
若真到了这样的地步, 一旦战争结束,台城若想收回荆、江二州的兵权,若想更换二州的刺史,若想卸磨杀驴、将他贬去广州甚至苍梧等地,他都将无可奈何。
家国大义重要吗?
当然重要。
可江左毕竟还没有危险到即将覆灭的地步,既然如此,他先为自己考虑,又有什么错呢?
桓元坚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他必须保存实力。
无论是为了往后更大的图谋,还是仅仅为了自保,他都必须保护好上游的兵力。
也正因此,即便他今日是如此地不开心,即便他是如此地失望和生气,但还是不得不同意郗归的提议。
至此,僵持了一年之久的豫州市马之事,终于不得不落定。
北府军将获得大批转运自荆州的益州建昌马,桓氏也将换到不少来自徐州的灌钢兵器。
桓元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可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明白,荆、江二州靠近巴蜀,战马和铁器原本都是上游独有的优势,可郗归先造灌钢,再换良马,如此一来,上下游之间的物质差距,便大大缩小了。
要知道,江左立国以来,向来是上游压制下游。
即便是郗司空在世的时候,下游也不过是凭着荆扬相峙的局面,谋得一个自保而已。
可现在桓元却不得不担心,有朝一日,郗归和她的北府军将彻底扭转局面,凌驾于上游之上。
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桓元心里想了很多,却都没有表露出来。
百转千回之后,他终于决定告辞——郗归既然如此坚持,那他纵使再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