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9)
陆观道想了会,说:“里面是脏的,他们洗不干净,用多少水都洗不掉。”
斐守岁听到这句谜语,引导着陆观道。
“那你自己呢。”
“我?”陆观道终于抬起头,他满脸泪痕,眼下只有疑惑,他不知道怎么说,渐渐地开始思考斐守岁问他的短短五个字。最终孩子得出结论。
“我就是我啊。”
“……倒也是。”
斐守岁带着陆观道一路走到城门口,说是镇子,但百年前这儿曾击退过叛军,所以城墙高大,也颇有秩序。
人开始变多,斐守岁因带着陆观道,又因陆观道穿着寿衣,受到了不少的注目。
戴着帷帽的妇人说:“这孩子……怎么穿着寿衣?”
“可不吗,我和他们一路来的,看着都晦气。”
“会不会是盗墓贼?”
守城将士检查斐守岁的文牒时,难免多问上几句:“这小孩怎么穿这身。”
言下之意,他疑惑书生样子的斐守岁是盗墓的。
斐守岁不得以面对这么多人的闲言,他将陆观道的小手拉出,那瘦小的手腕,让守城将士放不下警惕。
“官爷,您看这么瘦,头这么脏,是乞丐。寿衣就那城外棺材铺里,一口黑牙的老师傅给的。”
守城将士后退些,陆观道一头乱发似乎证实了斐守岁的话。
“行行行,走吧,走吧!”
“多谢官爷。”
斐守岁恭维完,离开了人群,他讨厌人多的地方,叽叽喳喳,总是吵闹。
但陆观道实在是太醒目了。当务之急不是去住店,而是要给这个麻烦换件正常的衣衫,还有他自己也需要。
转头到成衣铺,差点被老板娘赶出来。要不是斐守岁巧舌如簧,加上拿出的二十两银子,不然他和陆观道就真的要落上盗墓贼和小乞丐的别称了。
斐守岁的衣裳很简单,因他长得高又不胖,身量算得上不错,腰细腿长。随便一件成衣就可以对付。
陆观道则需要在原来基础上裁剪。
小孩子没受过这样的待遇,被三四个漂亮姐姐拉着量尺寸,他很不习惯想趁机跑掉又被拉回来。
“呜,姐姐绑着我作甚。”陆观道下巴点了点软尺。
做衣裳的姑娘笑说:“量了尺寸才能给你做新衣裳。”
陆观道不解:“那件衣裳不好吗?”
“别惦记那件了。”
斐守岁已换好一身浅绿,腰间挂着画笔与折扇,他心情好了不少,故来看看陆观道。
小孩抿唇不说话,他好似舍不得般望着不远处无人靠近的深蓝寿衣。
“多可惜啊。”
“姐姐们做出来的可比那件好看。”姑娘说着,拿出一匹布,对着斐守岁说,“公子你看这个颜色如何。”
“再浅一些。”
“那这匹?”
说着说着,年轻貌美的女儿家就都围在斐守岁身旁了。
在姑娘家眼里斐守岁年纪适中,样貌又不错,为人处世说得上好听的话,况且出手阔绰。可惜就可惜在带了个孩子,但咬咬牙为拼前程,有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公子还要买些什么,且去看看,都是上好的料子。”
“是啊,给小公子也多选些。”
陆观道仰头看着姑娘家围着斐守岁,他一皱眉,三两下挣脱出软尺的包围。一个箭步抱住斐守岁的大腿。
可怜兮兮地说:“你不要我了?”
第5章 乞丐
斐守岁低头看到腿上的挂件。
黑色眼睛中带一点绿,在杂乱如鸟窝的头发下,还算漂亮。
昨夜烛火中无法端详这一细节,眼下看清了,小孩子是有点惹人怜惜。这样可怜的小人儿,虽无法激起一个老妖怪的同情心,但捉弄之意难免。
斐守岁故意扳出严肃神色:“松手。”
“不松……我怕你不要我。”陆观道咬牙不愿离开,他晃着脑袋,委屈溢满眼眶。
这让旁边的女儿家看了都蹙眉。
斐守岁感受到周围人炽热的眼神,他挑了挑眉,扒拉开陆观道的手,又将这个在撒娇的孩子抱起。语气被温柔浸透,仿佛是夜晚在哄孩子睡着的母亲。
“怎么会不要你,那日都是和你闹着玩的,当真了?”
斐守岁等着陆观道的话,他眼见陆观道被这串话问住,呆呆地看着他。
“没……”
“乖孩子。”
斐守岁心满意足,拍拍陆观道的脑袋,复将他放下。
拿着软尺的女儿家着急忙慌上前给陆观道量尺寸。那被突然哄懵的人儿就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直到量完,女儿家将陆观道推到斐守岁面前,陆观道才有些该为人的反应。
小孩仰首而问,语气微颤:“我、我可以当真吗?”
斐守岁得逞似的回他:“你说哪句话啊。”
“嗯……”陆观道思索道,“就是你说,你还要我的话,就是那句。”
一气呵成,都被逼得不结巴了。
斐守岁俯首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眯眼笑说:“乖些我就留下你。”
有个好玩的活物,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
得知这个回答,陆观道脸上的局促一下子被欣喜填满。孩子露出少有的真挚笑容,像朵完全开放的迟粉芍药,却因开得太过了,容易傻乎乎的败下花瓣。
斐守岁见着这朵花儿,伸手摸了摸陆观道的小脑袋。
“别张嘴笑。”
陆观道立马把嘴闭上,后怕般用手背去擦脸。擦了会,抬头拉着斐守岁的衣角,晃道:“你听我说。”
“嗯?”斐守岁放下手中布匹,俯身将耳朵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