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而已,他怎么疯了(84)
一年多前的某一天,师尊就是这样牵著他的手,领著他,笑眯眯地走进瞭这裡。
他记忆犹新。
而时至今日,便换做他抱著师尊冰冷僵硬的尸体,神色自若地往宗门内裡走去。
他垂眸看向怀裡的桃黎,低头吻一吻她的发丝。
嗓子分明已经沙哑得不像话,少年的唇角却轻轻勾瞭起来:“师尊,要到傢瞭。”
值守的弟子认识他,冷不丁远远瞧见瞭他的身影,正要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
然而在看清少年此时的真正模样,以及他怀裡的人儿后,那弟子的脸色突然惊变,随即连滚带爬地不知跑去瞭哪裡。
顾山岚视若无睹,脚步依然坚定地向前走去,踏上瞭回长青谷的路。
走在青玉石板路上、头痛欲裂的同时,顾山岚忽然想起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师尊以前很喜欢和他玩一个叫做“猜阶梯”的游戏——就连游戏的名字,都是师尊起的。
游戏的内容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无趣。
和师尊走在路上的时候,师尊偶尔会突然转过头来问他:“山岚,你要不要猜猜,从这裡走到山下,一共有多少级阶梯呀?”
那时的他才刚被师尊接回傢不久,话比现在还要少上许多,于是隻摇瞭摇头,就连“不知道”这三个字都不会讲。
也正因此,师尊还偷偷在背地裡给他起瞭个“闷葫芦”的绰号,想必是觉得他无趣至极的。
当然瞭,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她从不会当著他的面这样叫他,而是永远都笑眯眯的,一口一个“我们山岚”,一口一个“乖乖徒弟”。
师尊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是知道那段路究竟有多少级台阶的。
而且,不光是那一段路。
他和师尊走过的每一级台阶,每一条小道,他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练剑坊到山脚下的那一段路,一共有八百一十五级台阶。
长青谷到膳厅,则要走一千两百二十六级,师尊嫌远,大多数时候都会御剑过去。
宗门口和长青谷之间倒是离得挺近,隻有六百八十七级。
......
顾山岚并不觉得师尊想出来的这个小游戏无聊,也不是不想要搭理师尊。
隻是他偶然间发现瞭,师尊每每发现他回答不上来的时候,都会得意洋洋地抬抬下巴,笑弯眼睛,并愉悦轻快地同他讲。
“哼哼~师尊知道喔,但是师尊不告诉你。”
那骄矜又骄傲的神情,简直像极瞭一隻尾巴都翘到瞭天上去的臭屁小猫,可爱,又耀眼至极。
所以,他愿意成为师尊眼裡的“笨蛋”,口中的“闷葫芦”,并为此甘之如饴。
隻是——
顾山岚抱紧瞭怀裡的人儿,抬起早已变得猩红的眸子来,看向瞭眼前绵延不止的青玉石板路,脸上的雨滴与泪水交织。
隻是,师尊啊。
回傢的路明明那麽短,隻有六百八十七级。
可弟子都已经抱著你走瞭这麽这麽久瞭,怎麽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傢呢?
这条路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好长好长。
长到弟子一辈子都走不完这路。
也长到......弟子好像永远都不能带你回傢瞭。
第40章 第四十章
柳至云和谢青扬等人闻讯匆匆赶来, 隻有练气修为的张医修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身后,几乎是被连拖带拽著拉过来的。
然而在抵达长青谷的时候,设在谷口的结界却阻拦瞭一行人的脚步。
柳至云尝试用传音令牌与顾山岚取得联系, 让他至少先把结界打开, 玉牌那头的人却像是陷入瞭一潭死水当中,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一旁的谢青扬示意柳至云把令牌给他,让他来试试。
“顾师侄, 且不论我和师父是你的师伯师公,更是你师尊的师兄师父,你却连师妹的面都不肯让我们见上一见, 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瞭?”
“还是说, 你认为你的医术比张医修还要好,不需要张医修出马也可以瞭?”
向来温润平和的剑修长身鹤立地站在那裡,语气罕见地这般冷硬,就连柳至云也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他, 目光裡夹杂著少许担忧。
仿佛在问:这样说话真的不会适得其反吗?
谢青扬轻摇瞭摇头, 递给柳至云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便不再说话瞭,隻默默等待著玉牌那边的人的回应。
不过, 也不知是谢青扬这番话裡的哪个字眼触动到瞭玉牌那头的人,亦或是因为别的其他。
总之,在谢青扬话音落下的短短几息后, 拦在谷口的那道结界居然当真震颤瞭一下,紧接著便消失不见。
路上畅通无阻,一行人御剑落至庭院, 往日热闹非凡的长青谷如今却死寂一片。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被昨日那场倾盆大雨摧残得凄败不已的花花草草, 蔫哒哒的枝叶无力地垂落下来,混著泥泞湿土,哪裡还有平日被桃黎与她徒弟照料得那般生机盎然的模样。
饶是对这些盆栽植株毫不感兴趣的谢青扬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也不免一阵感叹惋惜。
小师妹平日裡是那般用心地在打理照料,要是她见到这些,想必更会心痛不已吧。
走上庭院台阶,桃黎的屋门紧闭,却并未落锁。
走在最前面的谢青扬推门而入,这才略微讶异地发现,房间裡的窗户竟也是紧紧关著的。
屋子外面分明是雨后天晴的大好天气,温暖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然而除瞭从门缝渗进来的微弱光线以外,桃黎的房间裡却是昏黑一片,什麽都很难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