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大鹅只想作死(168)
被血雨淋过的草木皆是寸寸枯萎,仿佛被那黑焰点燃一般,向外散发著丝丝缕缕血色的怨气。
这个地方太压抑瞭。
谢无舟在这个地方吃瞭太多苦,受瞭太多罪……
梦境也好,真实也罢,她再也狠不下心丢下他瞭。
“……你等我。”鹿临溪红著双眼,小声喃喃道,“等我恢複法力瞭,我一定可以带你离开这裡的……”
她说著,忽觉那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指似是脱力瞭一般,一时沉沉向下坠去。
她都来不及反应任何,便见谢无舟重重侧摔在地。
直到那一刻,她才看清,那个用身体将她牢牢护住的人,无论后背还是手臂,早就衣不蔽体,每一寸皮肤都已溃烂不堪。
谢无舟确实该恨的……
在他最无辜的年岁裡,这个世界从未善待过他。
鹿临溪无措地在一旁呆站瞭很久。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必须冷静。
她尝试著想要把谢无舟给叫醒,可这一次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也完全察觉不到她在咬他瞭。
短暂茫然后,她从积分商城裡兑换瞭新的药膏,埋著脑袋用嘴叨瞭半天,叨急瞭便连脚都用上瞭,这才弄开瞭那个盖子。
没有双手,她压抑著心底的恐惧,绕到他的身后,用翅膀一点一点为他上药。
小小的药盒空瞭,就一盒接著一盒地换,洁白的翅膀被脓血染红瞭,也似无知无觉。
不知过瞭多久,大鹅跌坐在地,呆滞地望向瞭天空。
入夜瞭,天边浓重的怨气幽幽散开瞭一角。
一轮暗红的血月悬于遥远的天边。
月光洒在这片被血雨淋至枯萎的大地,四周的一切都缓缓地发生瞭变化。
原来,尸山的月圆之夜,树木真会化作森森白骨,草叶真会化作淋漓血肉。
风吹骨响之时,血肉晃动,鲜血滴入泥土,怨气如墨入水般缓缓流淌在此夜。
不成人形的鬼影游于这片天地,或漫无目的地飘荡,或撞入骇人白骨,挣扎著想要驱使那副“全新”的“身躯”。
纯白的灵光仍旧笼罩著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静悄悄地阻绝著漫天怨气。
四周数不胜数的怨灵一直没有靠近此处,也不知是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存在,还是本能地对仙傢灵力有所忌惮。
鹿临溪有些麻木地靠在谢无舟的身上,第一次心乱到忘瞭如何恐惧。
她想要认真思考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脑子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她不知道这个结界会存在多久,也不知这个夜晚要怎么消磨过去,更不知天亮后自己能做点什么。
她就是一隻鹅,别说背或是抗瞭,她连拖一个人回傢的力气都没有。
她望著那轮血月看瞭很久很久,直到困意涌上心头,这才缩进谢无舟的怀裡,沉沉睡瞭下去。
那个晚上,她做瞭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一觉醒来,看见瞭玉山的太阳。
她扑扇著翅膀,开心地跑到院子裡转悠瞭好几圈,回身时看见浮云迎上前来,蹲下身子满眼笑意地抱住瞭她。
院子裡的石桌上摆满瞭沉遗墨刚做好的午饭,有鱼有肉,热腾腾的,光是看上去就特别的香。
她站在石凳上流瞭会儿口水,忽然晃著脑袋跳下瞭凳子。
她说,她要去叫谢无舟吃饭瞭,那傢伙是尊佛,不请是绝对不会动的。
浮云说:“他走瞭。”
大鹅有些不解,歪著脑袋问她:“为什么啊?”
浮云似是回忆瞭一下,望著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他说你骗他瞭,不想理你瞭。 ”
“我……怎么骗他瞭?”
“不知道啊,他说,你把他一个人丢下瞭。”
“我没有啊……”
她没有啊,她明明一直在他身旁来著……
她委屈坏瞭,说她骗他什么都行,这个她是真没有啊!
不带这么污蔑鹅的……
不带这么……
鹿临溪是哭著从梦裡惊醒的。
睁眼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缩在那个熟悉的小窝裡。
小窝被放回瞭地上,谢无舟蜷缩著侧卧在床,分外安静地背对著她,那不知何时换上的衣衫,又一次被伤口渗出的脓血浸湿瞭。
她下意识看瞭一眼桌上的花盆。
今日已浇灌:37。
总浇灌天数:71。
……
有笨蛋。
有超级无敌大笨蛋!
分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瞭,还惦记著那盆花做什么!
他都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浇到位吗!
鹿临溪强忍著没有哭出声来,隻默默缩在窝裡,用身上唯一还能算得上干净的胸毛擦瞭擦眼泪。
她轻轻从窝裡迈瞭出来,放轻脚步来到桌边,先跳上凳子,再跳上桌子——小小的脑门,在浅紫色的花叶上轻轻蹭瞭蹭。
今日已浇灌:50。
总浇灌天数:72。
她站在花盆前呆愣瞭一会儿,最终没能忍住向床边靠瞭过去。
跳上床的那一刻,她看见谢无舟身上又添瞭几处新伤,在手腕,在颈间,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并非血海之水的侵蚀,倒像是厉鬼撕咬。
原来那个结界没能持续到黑夜结束。
她睡得那么安稳,又是他替她阻挡瞭所有的危险,甚至不曾让她听到一丝动静。
他拖著一身血淋淋的伤,把一隻熟睡的大鹅带回瞭傢,像平日裡一样,路过桌边时顺手浇瞭个花,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窝挪到地上啊,怕她睁眼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会被吓清醒吗?
她现在是挺清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