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大鹅只想作死(184)
她见谢无舟缓缓起身,向这边靠瞭过来,一时连忙吼瞭一声:“站住!”
谢无舟脚步似是顿瞭一下,下一秒真就停在瞭原处。
“这是我的房间,我没允许你进来,更没允许你靠近!”鹿临溪嘴上半点不饶人地说道,“魔尊大人,请自重。”
“这是要赶我走?”
有那么一瞬,鹿临溪仿佛在那平静的语气中听出瞭一丝委屈。
她心裡咯噔一下,连忙补充道:“我……隻是让你,站那别动……”
谢无舟闻言,笑瞭笑:“好。”
而后,屋内便又陷入瞭一阵死寂。
鹿临溪背过身去,悄悄擦干瞭那不争气的眼泪,坐起身来,深吸一口长气,点亮瞭屋内的灵光。
借著灵光看清那人眉目的那一刻,她的双眼不自觉又一次酸涩起来。
谢无舟就站在她的眼前,离她不足两米远。
分明隻是几日未见,却不知为何,好似阔别已久——久得好像看上去有些陌生瞭。
或许不是好像,是确实如此。
他用术法藏起瞭那双幽蓝的眸子,换回瞭淡淡的琥珀色,穿著打扮得如往日那般一丝不苟,精致得无可挑剔,也不知漂亮成这样是想对谁开屏。
她不禁想,眼前的这个谢无舟腹黑得很,到底和梦中那个好骗的傻子是不一样的。
她确实很想他瞭,可她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依赖,生怕换来一个被嘲笑、被讥讽、被推开的结果。
她望著他痴痴看瞭许久,空空的脑子裡才想出一句话来。
鹿临溪:“天界的守卫就这么松散吗?”
谢无舟:“谁说不是呢。”
鹿临溪:“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无舟:“刚才。”
鹿临溪:“你怎么找到这裡来的?”
谢无舟:“很难找吗?”
他低声问著,望向鹿临溪的目光似是想要将她看穿一般:“这世上除瞭拥有仙灵药体的云杪仙子,还有谁能做到那一切?”
鹿临溪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你说梦裡那一切……你,你都记得……”
“你不也记得?”
“……我倒想忘瞭。”鹿临溪心虚地垂下脑袋。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在梦裡说过多少丢人的话,做过多少丢人的事瞭。
她以为自己拿到瞭不少谢无舟的把柄,可如今出来瞭再转念一想,才发现那些把柄好像都是双刃剑,能用去笑话谢无舟,也能用来笑话她自己。
考虑到在脸皮厚度上,她与谢无舟有著望尘莫及的差距,这一波似乎真是她输瞭。
鹿临溪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头便压得越低。
“为什么想要忘瞭?”谢无舟不禁皱眉,“先前说过的那些话,你都想反悔瞭?”
“……”
“不是你要我来找你的?”
“……”
“不是你让我,让我出来以后……也要继续喜欢你的?”
“……”
鹿临溪诧异地抬头凝视著谢无舟的双眸。
她好像在琅嬛阁裡翻书翻傻瞭,一时有点听不明白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从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裡找到自己期盼的答案,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先一步模糊不清瞭。
他始终站在那个她喝令他停下的地方,没有上前半步,好似梦中那个听话的小孔雀,可嘴上的质问却是一句接著一句,咄咄逼人得她不敢吭声。
谢无舟:“你在怪我。”
这又从何说起?他的语气怎么那么笃定啊?
她一肚子道歉的话不知怎么开口,怎么可能怪他……
她几乎瞬间问出一句:“我怪你什么?”
谢无舟:“承诺你的话,我不小心忘瞭。”
鹿临溪:“……”
谢无舟:“我不该欺负你,不该猜忌你,不该推开你,不该骗你,更不该算计你。”
鹿临溪:“……”
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谢无舟说这些话时分明十分冷静,这是他说话时惯有的语气没错,可这一连串的“不该”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话。
她怔怔地望著他,隔著那一层水雾,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听到,他放低瞭声音,近乎小心翼翼地向她问道:“鹿临溪,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他说,他错瞭。
他这辈子每一次被人曲解、憎恶、惧怕,都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裡。
可这一次,他知道瞭。
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把她忘瞭。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醒来的那一刻才惊觉,曾经所有的誓言,都在久别重逢的那一刻变作瞭失言。
他说过,绝不对她设防半分,要对她好、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因为他受到一丝委屈。
他分明说过,永远都不会骗她。
可是他都做瞭什么……
他伤害瞭这个世上,他最不该伤害的那个人,偏偏他还对此无知无觉。
他后悔瞭,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后悔过。
他说,那一日,他在玉山醒来,没有看见她在身旁,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都空瞭一块。
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遥远得快要被他遗忘的曾经,竟也陪他走过很孤寂、很漫长的一段岁月。
他从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出那个囚笼的,隻是有一日忽然睁开双眼,便看见瞭囚笼外的天地。
云是白色的,天与海都是蓝色的,日光刺目而又灼热,心却好似凉透瞭的死灰。他低头望著手中紧紧攥著的那片花瓣,却如何也没想起它到底从何而来。
好像有什么人,对他叮嘱瞭许多。
他记不清那个声音,记不清那些话语,却渐渐感觉,心底那一团死灰,悄无声息地挣扎著、努力著、不甘认命的,又一次烧灼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