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74)

这一行车队，隻有一辆骡车, 驮著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十斤重的枣红色榆木箱。箱子朴实无华，却有十一名护卫严阵以待。

山匪眼光毒辣，一眼便认出这些不是普通的傢丁，而是镖师。

越是这样不起眼的榆木镖箱, 越有可能装著贵重之物。说不准就是送往盛京御香殿的香材, 主傢下瞭时限单，镖师生怕绕远路耽搁, 所以才隻能打这儿过。

不过，跟一般走的威武镖不同, 这一行镖队，骡马脖子上没挂铃铛，镖车上没插镖旗。

细听车轮的声音就知道，镖队在车轱辘上抹瞭大把的油，催著骡车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这些镖师显然打算悄无声息地快速通过此地。

“马摘铃, 镖收旗, 车轱辘打油。”黑虎寨大当傢镇山虎舔瞭舔嘴唇，嗤笑一声：“唷, 这些镖师明知道这条路不好过, 还打算在爷眼皮子底下偷镖。”

“还当咱是愚公山寨那帮卵蛋废物。”镇山虎眼裡露出凶悍的光芒，朝地上吐瞭口唾沫。

近来与愚公山寨的争斗让黑虎寨元气大伤, 如今逮到这条大鱼，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待镖车驶入伏击圈，镇山虎一声哨响：“亮青子，招呼吧！”

早已准备就绪的山匪们瞬间行动，应声放倒两棵预先锯断的大树，封锁去路。

随著“哄然”一声巨响，在激起的扬尘中，骡马惊得扬起前蹄，镖师慌忙拉紧缰绳，意图控制眼看就要侧翻的骡车。

可就在此时，埋伏在四周的山匪蜂拥而上，不由分说，举刀便向镖师劈去！

“护住镖车！”一中年镖头厉声喝道，镖师们瞬间拔刀，围绕镖车结成防御阵型，奋力抵挡著四面八方的进攻。

仗著人数衆多，镇山虎毫不避战。他手抡震山锤，呼啸著劈向开口的镖头。

他的震山锤势大力沉，每一击都仿佛要震碎山石。

镖头厉喝一声，长刀出鞘，奋力架住这雷霆万钧之势。刀锤相撞，震得他虎口瞬间开裂，右腿不由自主地后撤借力。然而，镖头目光如炬，宛如铁塔般岿然不动，寸步不让。

镇山虎怒火中烧，再度扬锤。趁两个山匪扑上前来纠缠镖头之际，他的震山锤如泰山压顶，直取镖头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镇山虎突感背脊发凉，寒毛倒竖。生存本能驱使他本能地偏头，却仍觉脖颈一凉。刹那间，鲜血如泉涌般喷薄而出，模糊瞭他的视线。

他手上的震山锤脱手，哐当砸在地上。镇山虎双手死死捂住脖颈，瞳孔骤然放大，却隻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就哐地倒在地上，重重地砸在自己那佈满尖刺的震山锤上，再无声息。

在他身后，做镖师打扮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翻转鲜血淋漓的刀刃，如一道剑影，瞬间扑向下一个山匪。

——这行镖队，是由石总镖头领头的威远镖局。

而这个少年，正是十一。

“镇山虎清瞭！”石总镖头眼前大亮，立刻高声震呼。

十一爷，果然不同凡响！

随著石总镖头的号令，一名镖师迅速敲响手中铜锣。清脆的锣声在山野间回荡，宛如战争号角。

霎时间，山野间涌出另一批人影，齐声呐喊：“亮招子，清瞭黑虎寨！”

——来者，正是与威远镖局合谋的愚公山寨。

*

由于镇山虎死得太突然，黑虎寨阵脚大乱。更何况，他们习惯近身肉搏，镖师中竟藏有一位身法诡异如鬼魅般的高手，让他们防不胜防。

等愚公山寨的山匪冲杀过来时，黑虎寨的山匪就如一盘散沙，顿时四散奔逃。但愚公山寨的山匪早就憋著一口气，如饿虎扑食，疯也似地追杀。

当夜幕开始吞噬天边似血的残阳，黑虎寨参与此战的人，尽数丧生刀下。

“石总镖头威武！您这合道朋友，咱们愚公山寨交定瞭。”愚公山寨的丁二当傢看著手下清点黑虎寨山匪的尸首，大笑著，拱手来跟石总镖头见礼。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石总镖头身后的十一。

少年隐于人后，神色淡漠，看起来对眼前的一切兴致缺缺。可丁二当傢深知少年身快如风，一剑封喉，出手狠辣至极，他完全不敢小觑。

难怪威远镖局敢与他们合谋，共诛黑虎寨。

石总镖头明白这就是不收过路费的意思，立刻拱手，客客气气地道：“多劳照顾。”

“何止照顾！您请上山——”丁二当傢朗声道：“快备宴，接客！”

*

十一对威远镖局和愚公山寨之间的交易不感兴趣。

他对愚公山寨本身很感兴趣。

经此一役，想必威远镖局和愚公山寨都乐于把他当成座上宾，有利于他进一步探查愚公山寨的底细。

十一不疾不徐地跟著石总镖头往愚公山上走，在丁二当傢和石总镖头哈哈笑说著闲话时，他则悄无声息地打量著四周的环境。

越过愚公山寨的大本营，丁二当傢带著他们去拜见大当傢。

大当傢的营寨还在山峰，几个明显是心腹的山匪提著灯笼，在路旁给他们引路。越往上走，逐渐可见愈发茂密的毛竹林。

风吹竹叶，簌簌作响。

丁二当傢还在说著今年的春笋，是一道美味。瞧上去，这一带有这样的毛竹林再正常不过。

但十一的心裡，却凛然一沉。

不对。

这片竹林并非天然形成，它与桫椤山的簕竹林阵法，如出一辙！

*

桫椤山的簕竹林阵法，是阁主亲自教他设置。

愚公山的大当傢，究竟和隐刃阁阁主是什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