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75)

十一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丝毫不显，神色如常地入席用膳。

愚公山的秦大当傢年过四十，虎背熊腰，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不怒自威的气势。隻不过，他的面色略带蜡黄疲态，显然大病未愈。估计也正是因此，黑虎寨才敢趁火打劫。

不过，他高举杯谢过石总镖头时，手下齐声恭贺，恭敬有加。显然，即使生病，也并不影响他在愚公山寨依然有十足十的威望。

等酒足饭饱，秦大当傢隻留下丁二当傢，请石总镖头和十一赴小宴。

“听说，石总镖头今次带瞭个新徒弟，如虎添翼啊。”秦大当傢呵呵笑著，再次满杯：“不知道小兄弟是哪裡人？听老丁说，好生厉害。”

“哪敢称是我的徒弟。”石总镖头连忙接过话头，道：“乃是我从道上请来帮忙的朋友。”

“哦？道上的朋友？”秦大当傢炯炯有神地盯著十一，目光锐利如鹰：“敢问小兄弟，承袭哪门傢学？”

“年幼失怙，无门无派。”十一平静地看著他：“怎麽？”

与十一四目相对之时，秦大当傢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

他怎麽会在这少年的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

秦大当傢心底深吸一口气，忙放下杯盏，反手压在酒杯上，哈哈笑道：“没怎麽，没怎麽。在下懂规矩，不打听。小兄弟是我们愚公山寨的恩人，往后有什麽事，尽管招呼。”

秦大当傢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琼崖郡的凝和香园裡，御香殿下派的第五大香师紧捏著手中的一张香方，竟也觉得看到瞭故人的影子。

她立刻派香侍取香，隔火熏烧之后，仔细嗅闻。

第五大香师是十大香师中唯一的女香师，如今已过而立之年。

她身边还跟著两名男香师，见她神色凝重，两人亦紧绷著心弦，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五大香师，这香丸有什麽特别之处吗？”

今年的香试，御香殿时间紧迫，等不及四方香会上交香方，走正常的选拔流程。

是故，御香殿提前各派一名大香师和两名香师进驻四大四方香会，先进行一轮初筛，再将筛选过后的人选上报。若有拔尖者，则立刻接其入盛京，由御香殿亲自考核。其馀人再走正常流程便是。

今日是二月十五日，明日香徒弟们会离开凝和香园，然后由他们接管，用一个月的时间来筛选。

可眼下，他们才收到香徒弟们修补的香方和制成的香丸，大香师怎麽就一副已经找到拔尖者的模样？

要说，她手中的这丸香的确很好地拟合瞭“禁中非烟”这丸帐中香，堪称上品，是必定能通过初筛，被上报至御香殿的。

可问题是，这张香方用寻常香材拟合奇香，用材过于简朴，到底丧失一分奇香的馥鬱与幽婉。

第五大香师迟迟没有说话，良久，她才睁开眼睛，却并没有解释给香师听，而是当机立断地道：“即刻派人把这张香方和香丸送往御香殿，敬呈第一大香师。”

旁人不知，可她很清楚。

“禁中非烟”，是御香殿从前唯一的女第一大香师，替已故昭慧贞皇后调和的帐中香方。

但问题是，昭慧贞皇后亦喜调香。

如果她没记错，她跟著那位先第一大香师进学时，曾拜见过昭慧贞皇后。昭慧贞皇后觉得这张香方太过奢靡，让第一大香师想个法子，用民间香材，以拟合那些世人罕见的奇香。

隻可惜，先第一大香师已故，再无人知道这张香方最后被改成瞭何种模样。

第五大香师说完，顿瞭顿，又道：“等等，先找出来，这是谁的香方。”

香师们不敢怠慢，连忙翻出对应的名帖，呈给第五大香师。

名贴上，三个娟秀的小字赫然入目，上书——

“薑月窈”。

第098章 第 98 章

第五大香师对“薑月窈”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毕竟, 她刚来凝和香园，就知道薑月窈是南四方香会中唯一的女香徒弟。

“年幼失怙，寄居外祖傢的商户女出身。”第五大香师拿著与薑月窈的名帖一并呈上来的两份亲供文书, 若有所思地道：“难怪不善用珍奇香材。”

她虽然不清楚薑月窈在溪源香会和南四方香会之间经历瞭什麽，但溪源香会时，为薑月窈提供亲供文书还是孙傢。到四方香会时，提供亲供文书的就变成瞭薑傢。

可见这女郎寄人篱下时过得并不痛快, 接触不到珍稀香材也很合理。

看来，薑月窈用寻常香材拟合奇香的气味，隻是巧合，而并非切实掌握瞭昭慧贞皇后的香方。这样倒是让第五大香师方才紧绷的心弦缓缓地松懈。

“那, 可还要即刻呈送御香殿？”香师迟疑地问道。

“送。”第五大香师略想瞭想, 点头道：“不过，将她其馀两张香方、香丸, 并她的名帖、亲供文书和具结文书一并送上去。我来详述一封信，由第一大香师定夺。”

纵然是巧合, 她也有呈报的职责。尤其是御香殿如今风雨飘摇，急需奇香，更需人才。

至于第一大香师认定这是不必在意的巧合，还是认定薑月窈为别有灵光的可塑之才，就端看她自己, 造化如何。

*

是日, 当一骑快马疾驰出凝和香园时，消息飞也似地传入有心人的耳中。

贴身婢女耳语告知周四姑娘这个消息时, 周四姑娘正在陪摄政王妃游园。

摄政王妃轻嗅著眼前博山炉的袅袅淡烟, 感慨万千地道：“也不知道这次四方香会能否出一二奇才，也好为王爷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