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钥匙首，就是以玄武天龟玉令为模板。

薑月窈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十一高兴，又为他难过。

玉令上精雕细琢的纹路，皆倾注著一个父亲的期盼与关切。就像他阿娘，温柔地唱著哄他安眠的小调，手把手地教他画画。

的确一直有人在惦念著十一，隻是他们都陨落得太早、太快。

酸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伸手紧紧抱住十一：“十一，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纵然秦尽忠把话说到瞭那个份上，但十一依然没有松口。他隻是答应，若秦尽忠需要帮助，他会出手相助。

“我没关系的。”她轻声说道：“我去盛京，有龙骧卫相护，而且你已经除掉瞭要害我的人，不是吗？我不会有事的，我隻用待在御香殿，好好地制香就好。”她轻声道。

她如今已经知道，十一从前生活在一个叫“隐刃阁”的地方。隐刃阁的阁主和少阁主，正是要杀她的黑衣人的统领。

尽管她还不知道要杀她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隐刃阁一倒，幕后黑手想必也元气大伤。

“你不用担心我，等以后……”薑月窈话说到一半，停瞭一会儿，额头轻抵著他的胸口，哪怕她已经藏在他的怀中，可她眉眼依旧低垂，掩饰自己眸中的泪意。

等以后，千山万水，他们还会有缘再见吗？

但她定瞭定神，还是坚定地道：“等以后，我们总会再见的。”

她话音方落，就被十一拦腰抱起。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十一抱坐在桌案上。

十一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我就知道你要哭。”

“窈窈，我不会回去。”十一斩钉截铁地道。

薑月窈微愣：“可是……”

“窈窈，”十一打断她，目光专注：“我既不为难，也不犹疑，更不会后悔。”

“我不像你。”少年已经从前尘往事裡脱身而出，认真地描摹著眼前人的眉眼：“如果没有你，我的从前种种，不是空白、混乱，就是杀戮、欺骗。唯有你，才支撑著我走到现在。”

他认真地道：“所以，窈窈，我很清楚，我该如何向前走。”

“我会尽力襄助秦尽忠，以回报他对父亲的忠诚。等时机成熟，我会去见恭太妃，完成母亲的心愿，瞭结父亲与信王府的恩怨，或许，还能找到父亲之死的线索。”

“但是，我不会把我自己再填进那个无底洞裡。”十一伸手，将手中的玄武天龟玉令，重新戴回薑月窈的脖颈。

他俯身，在她眉心、唇瓣，落下珍重而虔诚的吻。

“窈窈，你在哪儿，哪儿才是我的傢。”

第110章 第 110 章

大概是因为十一的态度坚决而明确, 秦尽忠没有再找人给他们递消息，试图劝他回两仪岛。他好像悄然无声地离开瞭琼崖郡。

直到他们啓程去盛京的那日。

晨光熹微，夜露未干。

龙骧卫随行开道, 护送薑月窈等人前往盛京。

薑月窈坐上马车，掀开车帘，本来隻是想最后跟薑诚告别。

薑诚因为要先处理好琼崖郡的事，才能去盛京跟她们彙合, 所以颇为关心。

在傢中叮嘱完还不够，还要站在马车下再三强调：在此之前，他已经托晏昭回在盛京物色好房子，薑月窈不必忧心住处, 更不必忧心钱财。

要不是龙骧卫重重地咳嗽一声, 薑诚还不想停。

然而，薑月窈却在跟薑诚告别之后, 打算放下车帘的那一刻，忽而瞥见窝在薑傢大门旁边的一个醉汉站起身来。

这一幕有些突兀, 她下意识地多看瞭几眼。

那醉汉头上戴著蓑帽，手中拎著酒壶，望向她时，把帽簷抬高，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和右边眉骨蜿蜒的刀疤。

薑月窈愣瞭愣。

醉汉深望著她, 看似踉踉跄跄地遥遥举杯，口中仿佛神志不清地呢喃瞭一句话。

然后, 他将杯中酒, 一饮而尽。

“十一。”薑月窈连忙轻敲马车壁。

十一就和七斤一齐坐在前室驾马。

“怎麽？”十一明面上开口询问，但传入薑月窈耳中的, 是另一句话，他道：“我看到瞭。”

——那个醉汉，正是秦尽忠。

想来，秦尽忠之所以多日不见，是不想给他们找麻烦。

眼看就要啓程去盛京，守在薑傢的龙骧卫更是提起一百个精神。薑月窈和十一之前是乔装打扮成外出采买的丫鬟和小厮，在章嬷嬷的配合下，才能顺利溜出去与秦尽忠见面。

秦尽忠明白，所以才隻能借这遥遥一瞥，做最后的告别。

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薑月窈再也看不见秦尽忠的身影。她靠在引枕上，用旁的话圆过去，轻轻地松瞭一口气。

她面对秦尽忠时，多少还有些愧疚，总觉得好像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把十一留在瞭身边，而没有去两仪岛。

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秦尽忠大概是想避开她，好单独见十一。

等她们到盛京，其实有的是机会。毕竟，她若是住进御香殿，说不定会跟十一分开。龙骧卫当然不会严密保护十一，到那时，秦尽忠大可直接去找十一。

秦尽忠本不必来。

可他还是来瞭，费尽心思，隻为向她遥遥举杯，跟她说一句——

“薑姑娘，多谢。”

她不知道秦尽忠为什麽会忽然来跟她道谢。

但如此，她心中犹疑尽消，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

十一坐在马车的前室，竖耳听著马车内薑月窈和章嬷嬷轻快的声音，唇角勾瞭勾，略略压低帽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