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98)
秦尽忠果然还是上道的。
不枉费他借老毒医的口,仔仔细细地告诉秦尽忠他过去在隐刃阁的经历。
若是按从前的他,没有窈窈,秦尽忠别说跟他相认,隻怕早就成瞭他的刀下亡魂。
他不会让窈窈心有愧疚。
这一声“多谢”,没有人比她更值得。
*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孙大老爷带著孙识文躲在暗巷裡,恨不能扑到薑月窈的马车上,从她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他们本来也是这麽计划的。
毕竟,薑诚大闹过孙傢之后,孙傢的生意一落千丈。债主们知道孙傢拿不到薑月窈的嫁妆,像闻著肉的饿狼,一股脑地扑瞭上来。
孙傢被逼得遣散仆婢,连宅子都当瞭。他们本来还想去云岫间住,没曾想直接被湛法师太报官给赶瞭出去,一傢人隻能挤在一个比云岫间小得多的破落院子裡。
金大少爷如今重新起複,执掌金傢。可是,他们在金老爷死时让孙大姑娘去攀顾傢,金大少爷早就对他们弃若敝履。更不用说踩地捧高的顾傢,早就没影儿瞭。
孙大太太的娘傢还指望孙傢帮扶,一见孙傢落魄,隻恨不能最后刮点油水,哪裡肯出手相助。
到头来,还是隻有薑月窈,才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孙大老爷和孙识文也顾不得脸面,眼看薑月窈就要入盛京,他们打量著,这时候是薑月窈的关键时候。他们扯著舅傢的身份做大旗,她要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瞭,总能叫她出点血,弥补之前的大亏损。
他俩想得倒挺美,可谁料,他们才露头,就被人捉住,直接被反剪双手,口中塞上一团髒污的抹佈。
别说扑上去,他们隻能眼睁睁地看著薑月窈坐著一看就舒服贵气的马车,在龙骧卫威武开道的保护下,施施然离开。
而他们俩,就像两隻过街的老鼠,双腿抖得跟筛子似的,压根不敢动。
“这两人行踪诡异,恐怕跟之前谋害薑制香使的人是一丘之貉。你们即刻把人扭送府衙,提醒点府衙,他们可能会说出对薑制香使不敬的污言秽语。让府衙斟酌著,先打五十大板,再好好审讯。”
为首的青年骑著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们。
“呜呜呜——”孙大老爷和孙识文惊慌失措地盯著眼前的青年。
他带著帷帽,他们看不清他的容貌,隻觉得他简直就跟修罗阎王一般。
可他们才不是什麽贼子,他们是薑月窈的舅舅、表哥啊!
晏昭回当然看懂瞭他们眼底的惊恐和哀求。
但他隻冷淡地嗤笑一声,一甩鞭——
孙大老爷和孙识文吓得双双瑟缩,孙识文的裆下甚至淅沥沥地湿瞭一块。
但是,长鞭没有落在他们身上,晏昭回才懒得髒瞭自己的手。
他一拍马,扬长而去。
他一直等著这个机会,让他彻底能把这对父子送入万劫不複。
五十大板之后,孙大老爷必死无疑。至于孙识文,最多隻剩半条命。看在外祖父的份上,他会帮一把吴姨娘的儿子,让他继承孙傢的香火。
父亲一生英明,隻看走瞭这一次眼,将妹妹托付给这傢恶人。
不过没关系。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会对窈窈,有任何的威胁。
真正有威胁的人……
晏昭回眉头紧锁,催马更快地赶路。
真正有威胁的人,正在盛京。
*
盛京城,摄政王府。
摄政王妃关切地站在名为“云芳斋”的香室前,唯独藏在袖中攥著一角衣袖的手,暴露出她此时的紧张。
不多时,一个微胖的太监推门而出。
此人正是摄政王贴身的太监石峤。
看到石峤手裡没有拿著她方才托他送进去的那碗安神的茯苓汤,摄政王妃心底稍松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石峤便一团和气地道:“王妃费心瞭,不过王爷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内宅休息瞭。”
摄政王妃顿瞭顿,却也隻能多说两句关心的话,然后便福身行礼告退。
等一回到她的院子,关上门,摄政王妃就捏碎瞭瓶中的花。
“香室裡,除瞭香事,能有什麽公事要忙!”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人人都说她命好,摄政王没有侍妾,隻守著她一人。可谁又知道她过的是什麽日子?
“王妃慎言。”旁边的婢女吓瞭一跳,连忙低声提醒道。
摄政王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松开手。
花汁染红她的手,她纤细的指尖,好似沾瞭血。
摄政王妃闭瞭闭眼,道:“制香使们,是不是都到盛京瞭?”
“是,隻有薑制香使因为生病,多耽搁瞭一些时候,不过,这两日也要到瞭。”婢女知道她最在意什麽,轻声回禀道。
“隻可恨金大少爷引荐的人无用!”摄政王妃恨声道:“反倒让她得龙骧卫的护卫。如今,想在路上下手绝无可能。”
“不过,等他们到瞭盛京,都会住进御香殿。除非傢眷,不可相随。”婢女想瞭想,道:“薑制香使跟她的舅傢闹掰,唯有一个叔父。她是女子,自然不方便跟叔父同住一个院子裡。届时,她无人相护,王妃大可再徐徐图之。”
摄政王妃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点瞭一下头:“除瞭她之外,你务必叮嘱那位,让他也替我们盯紧其他制香使。四方香会,可不止有她一人脱颖而出。”
“也是我关心则乱,我从来没听说过第五大香师会那麽急切地打破规矩,将一个香徒弟的名号上报御香殿,一时慌瞭手脚。”摄政王妃苦笑一声:“否则,我们本应该沉下心来,先仔细观察这些新上任的制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