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27)
他说完扭头,看瞭眼四周,扬脸对一个小弟说,“动手吧。”
“好嘞,刘哥!”
接话的人咧嘴笑瞭笑,从背后裤腰裡抽出把刀。他在手中转著刀把,一步步上前,眯眼问,“想留左手还是右手?”
谢司珩僵直著脖颈,死死凝住他手中那把刀。血液上涌到胸膛,他的肺叶一阵阵抽搐,口中发出嘶嘶...的气声,像一隻濒死的兽,绝望又难逃命运。
“不说话?那我就按我心情选瞭。”那人舔牙,难掩兴奋地强拉起他的袖口,用刀尖挑托他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抵在刀尖上,骨骼绷紧,居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他看著谢司珩手背血管因为恐惧或是因为剧烈的呼吸而凸起,泛青,心底的兴奋就更加难耐。他把刀蹭瞭裤腿两下,一手捏紧他的腕处,转眼就要落刀。
刀起,空气似乎在一瞬凝结。又在下一秒,随身后传来的声响而重新流动。
“他欠你们多少钱。”
轻而稳的声线,穿过雨声,传瞭过来。
围困他的人先前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恍然听见这个声音,纷纷转过头去。
-是个女人。
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而谢司珩在看到她的一刻,人定在瞭当场。
她不该来的。
辛澈将伞收拢,没有走过来,隔著几米的距离,站在屋簷下。
刘哥缩紧眼眉,打量著她。
“欠多少钱。”她重複瞭一遍。
刘哥看瞭看她,转头又看瞭谢司珩,回转回去,冲她笑瞭声,“你认识他?”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提高声音问,“多少钱。”
刘哥闻声嘴角咧得更开,看样子,她是想帮他平瞭这件事。
“哟,没想到啊,还来个美救英雄的。”
“你是他女朋友?还是他金主?”
他意味不明的话,引得其他人跟著笑起来。
在一片讥笑声中,辛澈看见谢司珩也不知从哪爆发的气力,狂吼著挣开瞭一人的手,挥拳朝另一人脸上砸去,他似乎想冲到她面前,但是很快,他又被两旁的人按压住,一脚踹上瞭腹。
“他妈的!”挨瞭谢司珩的一拳的正是拿刀的人,他吐瞭口血丝,狠狠地举刀朝他腕上就要削去。
辛澈心裡一紧,面上还是冷的,扬声道,“你们到底是要钱,还是要他的命。”
“要钱,我可以给你们,要命,那你们继续吧。”她说完就要撑伞走开。
刘哥叫住,“等等。”然后抬手,示意身后人先将刀放下。
他听出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是真的能帮他还钱,眼珠上起下落后,问,“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跟你没关系。”辛澈冷冷道,“我知道你们要是收不回帐,隻能剁瞭他的手。但是剁手有风险,一来容易招来警察。二来,他没瞭手以后就更还不上钱。三,保险公司赔付还得花时间。所以你告诉我一个数,我把钱给你,对大傢都好。”
刘哥想瞭想她的话,轻笑说,“我们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谁叫这小子脾气硬,死不还钱。”
“这样吧,一共三十二万,你要是能帮他还上,我就放他走。”
三十二万...
辛澈被这数额惊得眉拧起,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瞭。但她扫视著前面那群人,又将惊愕强压下来。
那些放贷公司就是靠高额利息吸血,不会真让他一次性还清本金。
辛澈顺瞭顺气,尽量平稳声音说,“他这个月要还多少。”
刘哥盯著她看瞭会。
这女人看著很普通,但她的表情很平静,没看出来一丝不安,也没看出来害怕。
刘哥琢磨著,敢替人出头,或许她真有点什么背景。又想若能要到钱也确实用不著见血。于是从屁股口袋摸出来一张单子,抖瞭抖,
“一万三千八百七十二块五。”他报瞭数。
有零有整。
幸好没有超过她的预估太多。
辛澈掏出手机,“好,我给你。”
刘哥回头又看瞭眼谢司珩,他头垂著,明明被打得隻剩半条命,可眼一动不动地盯紧瞭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捅上几刀。
吃软饭的还要什么骨气。刘哥在心底冷笑一声,扭脸把收款码亮到辛澈面前。
收瞭钱,刘哥悠悠晃到谢司珩身旁,递瞭个眼神,两旁人松开瞭他,另一人不情不愿地把刀收瞭回去。
刘哥浪荡地笑著,说,“小谢啊,你真是豔福不浅。”
谢司珩掀开眼皮,面目阴沉,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克制住不去还手。
刘哥被那眼神激起怒意,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瞪什么瞪!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个月还清瞭就没事。下个月你要再敢躲,剁的可就不是一隻手瞭。”他说著,龇牙凑近他,“到时候不光你,连这个小娘们,我也一起收拾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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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骂咧咧几句,他们终归是离开瞭。
辛澈听著摩托车轰鸣的声响远去,沉下肩,心头的石块总算落瞭地。
雨势未减,辛澈虽在簷下,但半边身子被飘摇的雨打湿,衣服粘在身上,她扯瞭几下,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折返回来。
谢司珩半弯腰,靠在墙边,像是在尽力保持平衡。
他们俩谁都没有先说话,片刻后,辛澈忍不住,打瞭个喷嚏。
谢司珩偏过眼去看她。
“为什么回来。”他问,喉咙像灌瞭铅,沙哑得不像话。
他此刻的眼神让辛澈形容不出来,不像刚才那般狠戾,也不像前几回那样有野性。目光很淡,黝黑的瞳孔仿佛被蒙瞭层纱,隐去瞭光亮,是疲惫的,又突然有种松懈下来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