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51)
她何必羞耻,她要的,又不是贞节牌坊,而是一个能够拉近谢司珩的手段。
皮囊,才华,金钱,权利,样样都是手段,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高跟鞋踏上石板路,白天,小巷俨然成瞭另一幅景象,没有潮湿气,阳光落在砖瓦上,将一些细微的裂痕晒得发亮,如同时光被裹瞭盐霜,沉淀成斑驳模样。
寻著回忆,辛澈不难找到谢司珩在的那间半地下室。从石板路走下去,她站在门前,将拎著的纸袋从左手换至右手,将要叩响门板时,门吱呀一声,从裡头先被拉开瞭。
迎面撞上瞭人,辛澈一愣,对方也是略显惊讶。
双双都定在原地对望。
那人看样子隻二十岁出头,身高矮瞭辛澈一截,皮肤偏深,穿著身涂鸦体恤,一头黄毛,发质不好,显得毛躁又蓬乱,像隻炸瞭毛的狮子狗。
他右耳从耳尖到耳垂,打瞭一排耳钉,辛澈没仔细数,总少不过四五个的样子。
“你找...找谁...谁?”对方单手拉著门锁,挡瞭大半身子,眼睛狐疑地转著。
辛澈脚后撤,环视瞭圈周围,确定是上次来过的地方后,微微侧头看他问,“谢司珩呢。”
“谢...哥...出出..去瞭...”
“去哪裡瞭。”
“杂...杂货店...”
“什么时候回来。”
“...马...马上...”也许因为辛澈语气严肃,又或者因为她看他是带著点俯视的角度,显著气势足。那人在回答一通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都说出去瞭,脸一板,昂著脖子问她,“你..你是谁?”
辛澈没说话,直接忽略他的提问,放下纸袋,拿出手机给谢司珩打电话。玫@瑰
手机响过一遍,铃声却从屋内传来。
辛澈下意识地往屋裡看过去,那人更加警惕起来,跐溜从门后泥鳅般 地钻出,顺手把门一关,挺著胸膛堵在她面前,“谢哥..的...的傢..你...别...别..东看西看..”
他口齿并不伶俐,一句话说完,费力得鼻尖冒汗。
辛澈对他的态度顿感好笑,挂瞭电话,打量他,“你是他傢保安么?”
“啊?...”
“把门堵得这么严实,是怕我偷东西?”
“...也..也...不..不是。”
“那你是为什么。”
“我...我..”
那人我瞭半天,鼻尖汗蔓延到两颊,终究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答案。
他面对辛澈说话时,眼珠总无法固定在一个方向,神色也是怯怯的。辛澈看著,想这人可能口舌不大灵光,便不再为难他,提瞭纸袋往屋簷下站去,说,“我不进去,就在这裡等他行吧。”
那人重重地点瞭两下头,像是批准瞭她般道,“...可...可以...”
话说完,他却没有挪步,直挺挺地贴著门框站起,似乎要陪辛澈一起等。
辛澈心想,这人实在是古怪的很。
半天无风,蚊蝇又扰。
辛澈等得烦闷,弯腰摆臂,一下下驱赶萦绕的蚊子,又扭头望瞭望那个站在太阳裡头站桩似的人,忽然开口问,“你是谢司珩朋友?”
"昂..."
他这句倒是答得干净利落。
辛澈又问,“学校的朋友?”
“不..不是。”那人头低瞭低,“我没..没..上学..瞭。”
“哦。”辛澈并不意外。
他那身打扮和说话方式,明显也不像是个学生。
辛澈拍打小腿接著问,“那你做什么工作呢?”
听到这话,那人突然像被按瞭暂停键似的,抿著唇,脚尖一下下搓著砖缝裡的一块泥,半晌,抬头,在辛澈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努著嘴问她道,“你...你...是不是..谢哥女..女朋友。”
辛澈一怔,“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
“那..那..我..就不能告诉..你瞭。”那人迅速把脸背过去,再度换上一副警惕模样,眼紧盯著那块泥,不再搭理她。
辛澈被晾在一边,感觉莫名其妙。细想之后,估计他和谢司珩之间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这样小心谨慎。她正想著要不要再用别的办法让他松松口风时,远处,晃过来一个身影。
谢司珩还是那副标志性的走路姿势,两手插兜,腕间挂瞭个黑色塑料袋,几步,晃到他们面前。
“谢...谢哥。”那人一见谢司珩来瞭,立马跑去迎他。谢司珩还未说话,那人垫脚,凑在他耳边,小声嘟囔著,“这...有个..有个奇怪..的女人...找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整条巷子就三个人,辛澈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瞭。她颇感无语地想,他们俩相比,到底谁更奇怪?
谢司珩目光越过他肩膀,几乎在辛澈抬头的同一刻,看见瞭她。
几天没见,谢司珩似乎晒黑瞭许多。
他上半身一件黑色背心外松垮地套著件工装背带裤,从前胸到裤腿都沾有粉尘印记,看著和车间做活的工人没差。
谢司珩见到辛澈,脚步顿在石阶边,表情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在分秒间,辛澈捕捉到他细微的一个扬眉的动作。
那是人们在看到惊喜事物时,条件反射会形成的动作。
言语是可以骗人的,但肢体不会。
辛澈心下有瞭把握,不过面上仍是平静,靠墙站著,看向谢司珩道,“不好意思,来晚瞭。”
谢司珩嗤笑一声,“原来还记得时间。”
“路上堵车。”辛澈扬手,将纸袋提到半空,“顺路又去买瞭点点心,所以耽搁瞭。不过你要是有客人的话,我就先走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