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10)
她想约宋思窈出来喝酒。宋傢这两个死小孩,大的棺材脸,老二傻头傻脑很好骗,但常年做空中飞人,逮不到一缕狗毛。
隻有宋思窈有点意思。尽管有段时间鬱理怀疑她性取向不正常,因为她总跟在戚傢那位小姐世界各地乱跑,就为瞭当面嘲讽她一句。
鬱理无法理解她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她浅薄地想,这或许可以称为爱情?
直到宋思窈找到更适合解闷的乐趣。那麽不巧,这个新乐趣是她。
她想她真不应该答应宋敛回来。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包括今晚遇到的,咬破她脖颈、然后若无其事与她竞价的周敬航。
神经病。
鬱理像一道漂亮幽灵在中世纪洛可可风格的大厅飘荡,宋敛把她拽住,拖回谈笑风生的主场。
这回倒不是佶屈聱牙的商业谈资,而是国内三金二银五刊之一的杂志总编,文小姐是高层重金挖过来的人才,在海外主刊拥有娴熟过硬的经验,这回鬱理回国,文英照在第一时间想到瞭她。
作为对这场无聊晚宴的回报,宋敛替她谈下回国首刊,附带一份二十分钟的个人采访。
鬱理不需要曝光度维持自己事业,不管Alessia和鬱先生做过多少不被世俗理解的烂事,不可否认他们前半生在疯狂作死时疯狂积攒的人脉资源为鬱理铺开一条直通青天的黄金大道。
因为她巧又不巧地碰见高奢之一的亚太区负责人,据说和鬱先生有过一段。
嗯,他们,性别一样。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鬱理已经习惯瞭。
这位意大利男人很喜欢用咏叹调的方式说话,他的中文说得尤其好,但鬱理意大利语也不错,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瞭两个问题,对方呱噪的声音才飘进耳裡:“鬱小姐!你有听我说话吗?”
鬱理诚实地回答听见瞭但没听完全,可以再说一遍吗。
意大利男人款款而谈的同时不住去瞟鬱理,她发现瞭,拖长瞭尾音遗憾地问:“我和他不是很像,对吗?”
“他比你更美。”意大利男人肯定。
她轻轻地笑瞭,举杯,cheers。维持著八风不动的笑容转身离开。
无聊的社交场合不如手机上玩一盘数独,而且和宋敛说话格外没意思,但他还算有风度,明裡暗裡替鬱理挡下不少八卦口风,又顺便替她谈瞭两份工作。
又是舞会又是拍卖会,一曲热热闹闹的纸醉金迷唱下来,鬱理身心俱疲。
他们又找瞭个新角落,打算用尼古丁放空一下,鬱理刚劫过宋敛手裡的烟,后腰冷不订被尖锐冰冷物品抵上。
周敬航的声音在她身后冷冷响起:“别动。”
狗崽子
宋敛抬手点烟时露出劲瘦腕骨戴著的致敬阿道夫纪念款,不是年轻人会钟爱的款。
和他本人一样,老气横秋的商人做派。
他甩开打火机,敷衍般地询问鬱理,身后横过同样是养尊处优的一隻手,两根手指朝下,懒懒地摁住宋敛递过来的火。
“不用你的。”
宋敛未置可否,拇指滑过金属滚石,“咔哒”、“咔哒”把玩。
鬱理没回头,反手扣住银质画框一角,拿到自己面前。
周敬航顺势把画给她,三个人形成稳固的三角站姿。
“物归原主。”他说。
但鬱理一眼不多看,转手就把画拍到宋敛怀裡。
“物归原主。”她鹦鹉学舌。
宋敛勉强按住,没让四百万的画往下掉,一时好气又好笑。
他视线扫过两人,心想小孩子的幼稚爱情问题,真让成年人烦恼。
再低头,画中笔法粗糙的年轻女人与他静静对视。
年轻时的宋女士相当美丽,容貌基因可在宋敛和宋愈身上窥见一斑。但这位画傢......
至少他看不出任何爱意,也看不出任何美貌。
他心安理得地收下画,一扬下颌,彬彬有礼地对周敬航道谢。周敬航音色很低地嗯瞭声,不看他。
夜风很大,混杂斜冷雨雾。
宋敛捻断半支烟,搭在臂弯上西服银色暗纹低调沉稳,他走瞭两步,才想起什麽似的回头,话对鬱理说,但眼神却看向别处灯火。
“要不要给你把外套留下?”
鬱理刚说不用,周敬航的声音比她更快落下来:“用不著你。”
鉴于对方豪掷千金拍下一副大概市值五十元的小学生画作,宋敛难得有瞭一点耐心。
他没有吹冷风的爱好,但是在“邀请他们一同进去”,还是“让他们留下来吹傻逼冷风”的念头转圜不到0.01秒,迅速地作出决定。
他迎向他的合作伙伴。
鬱理感叹,果然是把自己奉献给工作和金钱的男人。
周敬航看著他背影,目光複杂,他知道宋敛,但没想到他是这个成分。
有点意思。
她手边没有打火机,火柴盒路过转角暗绿色的收纳箱时轻飘飘地丢进去,此刻也不指望周敬航能纡尊降贵给自己点烟,这狗崽子,不反咬一口就不错瞭。
他们沉默四对,晚宴即将落下帷幕,高档车型渐叠亮起灯光,笔直光带交错挥洒,像钻石洒在她眼底。
周敬航凝视鬱理,她敛下酬酢场特有的甜腻笑容,目光自上而下,他衬衣看不出什麽牌子,西裤同理,全身最有价值是他那张脸和手表。
“你没事吧?”她问:“那幅画不值这个价格。”
周敬航无所谓:“你喜欢我就送你。”
“问题是我也不喜欢呀。”
她好笑地看著他,精致的混血面容恢複招牌娇矜散漫:“那画是我妈生前留下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但你也看见瞭,画上的人不是我,是我爸的......情人?爱人?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