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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航(75)

作者: 莓有鱼 阅读记录

后来,这隻被鬱理赠送称谓的普通蝴蝶,从二十九楼断翅飞下,陨落于那场她和庄铭共同被困的雨夜。

那段时间周敬航忙于实验和比赛,百忙之中,拆开一封几个月前送进邮箱的匿名信件。

他抖开薄薄信封,裡面是一张化验单。

那个女孩,年轻,苍白,她像一株奄奄一息的白色铃兰,花瓣单薄得近乎透明。

他隻记得她好像经常穿白色,长头发,身形羸弱,永远多愁善感地颦著眉心,好像全世界的哀愁都落在她眼底。

她是庄铭谈瞭好多年的前女友,坠楼时,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

那天黄昏,周敬航看著电脑,独自坐瞭许久。

他闭上眼,虚空中浮现鬱理的脸。

漂亮的,张扬的,明媚的,做作又娇气的,颐气指使把他当佣人使唤的。

美好的,不够美好的。

真相来得太晚太慢。他们已经错过和好的最佳时机。

他想,他现在应该买最近一程航班,他必须找到她,所有的事情可以解释。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比找到她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庄铭。

后来人尽皆知的结果,庄铭被他生生打断一条腿,他在超速驰往机场路上,与一辆大卡车相碰,人事不省地住瞭几个月。

.

“嘿!”

鬱理手指一晃,在他眼前打瞭个清脆响指。

她困惑地歪著头,欲言又止:“......你这是被夺舍瞭?干嘛看著我发呆?表情好蠢。”

他怎麽又想到过去瞭。

周敬航看著眼前无知无觉的女人,在“把她拖过来吻到窒息”和“阳台躺椅、沙发、流理台都很好”的念头来回,最后他推开鬱理肩膀,径直抓住玻璃杯。

他没注意自己抓得极其用力,瘦薄骨节泛著苍白。

鬱理莫名其妙地被他晾瞭一会儿,心想该不会是那句用量尺试一试的玩笑话,刺激到这男人脆弱如少女的玻璃心吧?

她真不是开玩笑。品牌出借的礼服多是标准尺寸,有时候需要动手修改三围,于咏糖就为她改过两三次,量尺常用常新。

但她现在决定不把这句话说出口,清豔美眸一转,笑著问他:

“你吃晚饭没有?”

周敬航在她开口时刚好侧身:“听说你这几年玩得很花?”

他们同时一楞,鬱理眨眨眼,手心向上,做瞭个请的手势。非常彬彬有礼,非常欠揍。

“还行。”

她在他短暂掉线间隙,到衣帽间换瞭一条珠光宝气的法式睡裙,领口开得很低。她胸型很美,尤其是仰躺时,像沙漏最细处漏下的晶莹水滴。

鬱理扶著吧台,软若无骨的细腰如纤娜花枝迎风下塌,又长又白的双腿岔得很开,她像隻猫伸懒腰。

“你呢?”她睡前会做瑜伽,此刻不避讳周敬航在场,当著他的面把一条腿掰到脑后,她八风不动地维持姿势,脸颊出瞭粉薄的汗,“谈瞭几个女朋友?宋思窈说见过你带女伴,嗯,你口味变化挺大。”

她气息很稳,语气却娇滴滴的,周敬航不确定她有没有故意惹怒他的成分。

他平静地看著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涌著愠怒。

“那是我表妹。”

鬱理微微一笑,她把腿折下来,继续在前男友面前舒展傲人曲线。

“和你分开后,我,尝试和不同男人date。结果很遗憾,我最喜欢你。敬航,这不是玩笑。可惜,我对你没有爱瞭,倒是有很多的恨。”

周敬航皱眉:“理理,恨是爱的反义词。你恨我,说明你还有爱,你自己不接受。”

鬱理风情万种地挑眉,她支起一根手指,轻佻地摇瞭摇。

“恨的反义词是原谅。傻瓜,你怎麽可以,指望虚无缥缈的爱。”她笑盈盈地说,语调抑扬顿挫,仿佛表情夸张的戏剧演员,“我和你,我们,结束瞭。”

周敬航不理会她自说自话,他摇头,走两步把她手指攥在手心裡。鬱理不挣,依旧用那张没有妆容也豔丽到没天理的脸蛋,一会儿扮无辜,一会儿扮天真地看他。

“複合,我不介意重複上万遍,一直到你听明白为止。”

他握住她手指抵到唇边,模仿某种动作,轻慢地吞吐。他低著眼,声线微微哑瞭,喉结旁的小痣仿佛变成一枚图钉,空气裡所有暧昧因子尽数凝固在这一个小小的点。

成年人,早就不屑欲擒故纵的戏码。鬱理脸上彻底失去笑意。

她知道自己还会再见周敬航,时间或早或晚的事。他们之间,就像一场战争过后留下的断壁残垣,要重建,要新生,也要想办法清理荒旧废墟。

可惜,那不是轻易就能被提起的过往。

她的手指沾瞭水色唾液,变得亮晶晶。她想去洗手,沉默地绕开他,走两步,拨扫水龙头却忘瞭把手放进去。

周敬航看她发楞,摁住她手腕,先是挤瞭一管粉红色的洗手液,从掌心到指根,毕生耐心都耗在这一场无聊小事。

垂直而下的透明水流撞击象牙白的盥洗台,不停有水珠飞溅到她挽起长袖的纤细小臂。

周敬航从身后靠过来,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修长手指带著她的手翻瞭个面,他声音贴在她耳边:“理理,我的体检报告你看过瞭,但你——嗯,艺术系毕业,实在不指望你完全看懂。”

周敬航有鬼吧,为什麽总试图激怒她?

她果然一点就炸,但他很有先见之明地低头,牙齿咬住她睡衣微微下滑的肩膀,不用力,某种缓慢温柔的折磨。

鬱理咬牙,瞬间推翻自己不恨他的念头。不,她恨死他瞭!这人看著温文尔雅,其实上瞭床完全不是君子做派。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