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晓[破镜重圆](1)
黎明
“爱会渗入骨血,违背人的意志,连著我的身体,在无人知晓的夜裡卑微痛苦地想起你。”
——
八月的泉水县,烈日当空烧灼著眼下这座枯燥无趣的平原小城。正午时分,街上没什麽人,三十八度的高温,就连沿街槐树上趴著的蝉鸣叫声都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嘶哑疲倦。
五分钟前大通街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场民事纠纷。
有人酒后驾驶电动车从公交站牌后逆向驶进马路,跟正在路边拍摄短剧的剧组发生瞭冲突纠纷。
春岁是这部剧的女主角,被回乡创业的朋友韩政生拉硬扯过来帮忙的。
“现在拍一部短剧就能进账百万,听哥的,趁著风口还在,咱们赶紧入局,说不定明年就能实现财务自由瞭。”
韩政一杯酒喝下去,泪眼朦胧地趴在桌上看著春岁求她:“我是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瞭,就当哥求你好不好,你放心,工资照开,一天800,年底再单独给你算分红怎麽样。”
韩政以前做执行导演的,长年累月在剧组待著风吹雨打皮肤晒的黢黑,这会儿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哭著跟她撒娇,春岁实在受不瞭就点头答应瞭。
反正挣钱嘛,去哪裡、做什麽都一样,对她来说也没什麽区别。
而且,她也很多年没回泉水县瞭,是时候该回来看看瞭。
韩政说的没错,没有比春岁更适合演这个角色的人瞭。
夏日绿荫裡,女生梳起高高的马尾,素净明媚的妆造衬得她脸部轮廓更清晰流畅瞭些。
美人在骨不在皮。
可偏偏春岁就是那个骨相皮囊都生得好看的人。
这些年她也没少仗著自己长得好看就恃靓行凶。
这次大概是因为身上穿著县中校服,那人错以为春岁也就是个漂亮女学生才敢借著酒劲跟她撒泼耍横。
“找死自己回傢跳楼去,别在街上挡瞭别人的道。”
不讲理,还嘴巴臭。
女生听著一双好看的杏眼敛起来立刻起瞭冷意,凉透瞭。
男人还在骂骂咧咧,春岁一句话没说,干脆利落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男人想还手,结果被几个刚在路边找好机位跑过来的男生三两下按在瞭地上,动弹不得。
韩政见情况往那男的背上又踩瞭一脚,这才扭头报瞭警。
烈日悬空,天气变得越来越热。
春岁手挡额前坐马路牙上眯眼往远看,热浪覆盖著尘土弥漫的马路,没风的时候还好,风一动,像是要连著整座城都烧起来瞭。
警车是在十多分钟之后到的。
泉水县不大,东西两个区。
春岁记得城中心广场上还立著一座几百年历史的古寺佛塔,残破不堪,但威严依旧。
警车停在离春岁脚边不到两米的地方。
春岁猫一样懒懒抬眼,阳光落在车窗上反射一道白光,有些刺眼。春岁被晃得皱眉,抬起胳膊挡住一半脸,隻隐约看到车裡坐瞭两个穿警服的人。
长什麽样,没看清。
“谁报的警?”
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警察从车上下来板著脸把眼前这些人扫瞭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被人按倒在地的醉酒男人身上问:“怎麽回事?”
无人松手。
大傢默契地看向春岁。
春岁隻坐著,眼睛因为光线太耀眼始终半眯著给人一种将醒未醒的疏离慵懒。
明明生瞭一张很会爱人的脸,但不说话的时候,春岁眉眼间又总是蒙著雾一样,令人猜不透她此时此刻在想什麽。
“酒驾,逆行,骂髒话。”
春岁语气很平,甚至懒得多说一句话。
但即便如此,地上那个男人还是被激怒瞭张口就是污言秽语,髒话连篇。
春岁给瞭警察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这人嘴巴真的很臭。
年轻警察拿出相机开始拍摄现场照片,韩政跟在他身边又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複述瞭一遍。
现场无人伤亡,事故责任清晰,年轻警察正准备带人离开的时候,车门又一次开瞭。
一团白光瞬间暗瞭下来。
春岁被人覆在他的身影之下。
无人开口说话。
但春岁能明显感觉到一阵寒意在这个酷热的夏天/朝著自己逼近,无声的,强大的,带著侵略感和压抑的。
春岁不悦地抬头,目光自下而上慢慢挪动。
对面这人身材不错,腿长胳膊也长,垂下来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分明,不像健身房裡那些练过头的男人夸张,粗细有度,刚刚好。
很好看。
都说制服衬人,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春岁想,大概是自己这些年过得太寂寞瞭,才会对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産生兴趣。
反应过来这些她不禁笑瞭下,隻不过这笑不到一秒钟,便难堪地僵在瞭脸上。
春岁一张脸完全仰起,男人正面无表情地垂眸俯视她,下睑微敛,眼神凝滞带著压制的清绪,说不清,道不明。
是姚嘉年。
这麽多年过去,春岁还是一眼就认出瞭他。
他看上去比以前成熟瞭不少,虽然以前就挺像个小大人的。
热浪在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间无声翻涌,烧灼。
然后年轻警察往这边看瞭眼,不明所以地问:“怎麽瞭,嘉年?”
真的是姚嘉年。
春岁眼睛裡渐渐起瞭光,她就知道自己不会认错瞭他。
“好巧啊。”
春岁吸瞭口气,然后努力装作轻松地样子起身拍拍身后的尘土,又拍瞭拍手笑著递到他跟前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