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晓[破镜重圆](3)
这一路,从来都隻是她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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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路傢属院的房子看上去比前些年更破旧瞭些。
蜕瞭皮的红色砖瓦,架在墙上生瞭鏽的防盗铁窗,几栋老楼就这样安静地矗立在这座曾经以盛産煤矿而养活瞭大多数人的小城裡,然后又在日複一日没有波澜的灰突突日子裡无声衰老下去。
下午阳光依旧毒辣。
这会儿楼下扔著的破皮沙发上还没有人,院裡的老人喜欢在晚饭后才陆陆续续出门在这边集合。
曾经很多个夏日夜晚,春岁都会懒懒趴在阳台上听他们在楼下七嘴八舌的唠嗑。
热闹,鲜活。
那时候夜色似乎也总是很长,长到等著人们渐渐散去,春岁就和姚嘉年一起下楼吹风。
两个人靠在一起看月亮落在海水一样的深蓝裡,什麽也不说,什麽也不做,就这样安静靠在一起直到夜色深沉,然后嘉年轻轻叫醒枕在自己肩上睡著的她,慢悠悠回傢。
隻是后来,那个夏天不见瞭。
楼梯狭窄昏暗,手边扶手也老瞭,轻轻一碰便能感到它挣扎著的吱呀晃动。
姚嘉年傢住五楼,绿色铁门上贴著一副红色对联,半年过去瞭,对联边角依旧平整的贴著门框,没有丝毫卷翘。
是这傢主人的风格。
春岁想到什麽似的低头笑笑将钥匙怼进锁眼,然后自然又习惯地向左旋转咔哒一声开门。
屋内要比楼道亮堂很多。
虽然是将近四十年的老房子瞭,但户型方正,南北通透,采光比这些年新建的电梯房还要好一些。
这几年房子一直是姚嘉年自己住,加上他人又有洁癖爱干净。
所以这会儿春岁站门口往裡看,屋裡整洁的就像常年没人住一样。
过得毫无烟火气。
继续往裡走。过瞭客厅,裡面两间卧室对著门,其中一间上瞭锁,门上垂挂一把青铜斑驳的老旧挂锁。
春岁以前睡这间。
挂锁看上去很久没人碰过瞭。
春岁拿在手裡端详瞭好一会儿才松手放开,转身去瞭对面卧室,姚嘉年的房间。
没边界感。
她和他之间也不需要边界感。
春岁不是第一次进姚嘉年卧室瞭。
甚至连他的床,她都睡过。
既然姚嘉年又一次给瞭她钥匙,那他就应该做好瞭她会再次在这个傢裡四处留下痕迹的心理准备。
房间还是跟春岁离开时一样,一扇木柜,一张床就再没其他傢具瞭。床上隻放瞭一床被子,床单被套都是蓝色细格纹,看上去像是单位统一发放的生活用品。
姚嘉年的被子永远叠的一丝不苟,豆腐块的正方形,铺在上面的枕头也要凹凸一致的平整。
春岁不是,春岁起床从来不叠被子。
以至于那段时间,逢著打雷下雨的天气,第二天清晨姚嘉年的床上总是一边凌乱,一边整齐。
就那麽暧昧不清的混在一起,看不出边界。
春岁在他床上坐下,想著自己第一次跟姚嘉年睡在一起的那个夏夜,雷声轰鸣,电光穿透云层直直落下照亮这座小城街道的每一处角落。
春岁怕黑,怕鬼,怕新鲜菜叶上藏著的青虫,怕打雷,怕吃药,怕很多东西……
隻不过那时候因为有姚嘉年在,所以她从来都是胆小的理所当然,毫不遮掩。
那天也是,春岁半夜听到雷声,半梦半醒的她甚至没多一秒思考,便抱著被子下床光脚跑到瞭姚嘉年床上。
春岁搬进来之后,两间卧室的门一直都是开著的。
夏夜微风,少年睡去后就隻有门上的纱帘在轻轻摇曳晃动。
“姚嘉年,我害怕。”
春岁蜷缩著身子躺在他旁边。姚嘉年感受著夜裡的动静,后背挺直瞭背对著她,不敢动。
屋外大雨倾盆,闪电落下照亮屋裡暗昧含糊的光景。
春岁闭眼离姚嘉年更近瞭些。
少年身上的皂香味道和混著闷热雨夜而骤然升高的体温,很多年后,春岁依然清晰记得。
“不怕,我在呢。”
姚嘉年开口安慰,脸却还是不敢转过来看向她。
那些隐在黑夜裡青春期本能的躁动,他怕吓到瞭她,也怕自己真的按捺不住。
爱会失控,野蛮生长。
但春岁似乎没有想要克制的意思,一张小脸恨不得完全埋在他背上,迷迷糊糊问:“那你会一直在吗?”
“会。”
那个雨季,电闪雷鸣的夜裡,压在两个人心裡的爱意疯狂生长。
然后故事在夏枝繁茂灿烂时,又以春岁的离开戛然而止。
——
韩政去瞭趟县广电局又跟人确认瞭剧组报备文件进度后才回酒店拿瞭春岁的行李帮忙送过来。
春岁东西不多,这些年居无定所的住酒店换来换去习惯瞭,每次跟组去到一个新的地方行李都是用什麽才往外拿什麽。
这样遇到意外情况也能随时拎著箱子就走。
不用来回收拾,收拾起来也麻烦,反正不管怎麽收拾,春岁都不可能再收拾出来一个傢。
贴满各种登机条码的行李箱被春岁随手放在门口,然后带著韩政往裡走指瞭指卧室门上那把挂锁:“能打开吗?”
“能是能,不过你得给我钥匙。”
春岁撇撇嘴,意味深长地看瞭眼韩政。韩政不明所以,春岁隻在心裡骂瞭他句傻子。
有钥匙还问他干什麽。
“怎麽瞭?”
春岁没理他,转身到阳台壁柜收著的工具箱裡找瞭把扳手拿过来给他示意撬开。
韩政傻眼瞭,没敢接。
“大小姐,这是警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