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晓[破镜重圆](9)
屏幕熄灭,姚嘉年什麽都没看清。
春岁把手机还给他,说:“忙完给我打电话。”
她换瞭新的号码,分开后第八年,姚嘉年手机裡重新有瞭她的联系方式。
两个人在店门口分开,姚嘉年回单位,春岁去找韩政聊接下来拍摄的事情。
“我送你。”
“不用,旁边就有公交,好久没回来瞭,正好四处转转。”
“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见。”
姚嘉年大概是在提醒自己昨天的事情,等他骑车离开后春岁才反应过来笑瞭笑,那场交通意外,也不知道到底是倒霉还是好事。
摩托车很快便消失在街边绿荫裡。
春岁拿出手机,屏幕还停在刚才那个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姚嘉年。
这些年,春岁换过电话号码,也不小心弄丢过两部手机,但每一次,拿到新手机最先输入存下的都是姚嘉年的号码。哪怕她从未有过一次真的拨出去过。
麻辣烫店裡出来往左走,没几步就是县中的操场。
暑假加上周末,这会儿学校裡连准高三补课的学生都在放假,非常安静。
隔著围栏往裡看,县中这些年变化也不小。
水泥操场全部换成瞭橡胶,中间球场立著的球框看上去也挺新的。
春岁回忆著自己读书时,每次跑完操好像全世界都在跟著尘土飞扬,男生们高高抛起的篮球也是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后落入残网破线的球框裡。
这样对比起来,那时的县中确实枯燥无趣灰头土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后来春岁每次想起来和这裡有关的一切,脑海裡却又总是一片阳光明媚。
——
韩政在泉水买瞭房子,单人公寓,楼上是卧室,楼下留著办公准备招瞭几个剪辑编剧。
春岁到的时候,韩政正准备开车出门。
“同学帮我联系上瞭彙隆集团的贺军,刚打电话让我这会儿过去跟他们聊下投资的事,不会太久,人傢贺老板事情也多。你没事自己在这玩会儿,随意就行。”
贺军?春岁耳熟,好像以前就听谁提起过这个名字,但时间过去太久,这会儿她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到底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最后隻能跟自己说,集团大老板嘛,出名早被人知道也很正常。
韩政说的匆忙,脚下也顾不上一点停留。
创业就是这样,开始很难,真的开始瞭还能一步步继续往前推著走更难。
春岁挺佩服韩政的。
“一定成功。”
“借你吉言。”
韩政下楼离开,春岁又在他的房子裡逗留瞭会儿。
楼下已经有两个年轻小孩在办公瞭,面色稚嫩,看上去像是趁著暑假出来实习的大学生。
“春岁姐。”
其中一个女生抬起头小心翼翼试探著问她,“你是春岁姐吗?”
春岁有些意外。
确认是她,女生笑笑说:“我是胡小蝶。”
胡小蝶,那个住泉水县最破落的杏花巷裡的姑娘。
春岁渐渐起瞭印象。
“你跟嘉年哥救过我,你还记得吗?”
胡小蝶眼神充满期待,明亮闪烁,隔著她的目光,春岁终于想起来那个红灯高挂的除夕前夜,有个衣衫单薄的小姑娘也是这样倒在雪地裡满眼希望地望著她和姚嘉年。
黄昏
那次其实算不上是救,隻不过是恰好路过,恰好碰见,又恰好春岁是个最看不过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主。
胡小蝶是跟奶奶一起长大的姑娘。亲妈车祸意外离世后,他爸又靠著赔偿金很快娶瞭新的老婆。
后妈容不下胡小蝶,也容不下同样是拖油瓶的老太婆。
于是结婚后没多久,一老一小就一起被赶出瞭傢门。
胡小蝶是靠奶奶捡废品养活大的,被人赶出来后在杏花巷没人住的老房子裡找瞭个地方,塑料糊上窗户,破板拿来当门,就算是有瞭个傢。
春岁遇见她那年,胡小蝶也就十三四岁。
奶奶捡废品回傢路上高烧晕倒被人送去医院,医院要先缴费才能继续治疗,胡小蝶实在没瞭办法才去那个傢求人借钱救命。
少女心裡还对这个世界存有最后的幻想。
胡小蝶敲瞭好久的门,后妈才不耐烦地板著一张脸出来。
“没钱。”
两个字,比她在杏花巷度过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还要冷。
“求你。”胡小蝶哭著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后妈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胡小蝶永远记得她说的那句:“晦气。”
一条人命,她说她们是晦气。
胡小蝶咬著牙冷冷地看著女人,心裡一遍遍在想既然晦气,那她干脆就晦气到底。她想要她死,她在反複想她怎麽还没死。
十几岁的孩子,还没意识到这就是杀心。
人走到绝境的时候,是会想要杀人的。
是春岁和姚嘉年的出现救瞭她。救瞭那个坏女人,也救瞭胡小蝶对这个世界仅剩不多的希望和善良。
春岁在胡小蝶杀死那个女人之前先动瞭手,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将人同样推搡在地,然后转身扶起倒在地上的胡小蝶带她一起离开。
女人爬起来指著她骂骂咧咧。
春岁大步往前走,没有一丝担心和顾虑,因为她知道姚嘉年就在自己身后,会帮她挡著一路风雪。
“你们可以借我点钱吗?”
或许因为冷,因为愤怒,因为著急……
胡小蝶小小的一张脸红透瞭却又带著倔强说:“我奶奶住院瞭需要钱。”
胡小蝶咬著嘴巴,快要哭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