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叹(5)

或许是醉瞭酒，皇帝在衆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离开瞭王爷府。他本应挺立如山的背影，却是如此的破碎不堪，苍老欲坠。

我们夫妇二人一同站在门前目送皇帝，小王爷俯身拥住我和英儿，酒气扑面而来，厚重缱绻，“娇娇儿，我们要好好的过日子，做天底下最寻常最幸福的夫妻。”

7.登基

大庆历正十年三月，皇帝李昶病逝，李烬从遗旨登基为帝。

按照惯例，我本应被立为后，可朝臣纷纷反对。一来我出身低微，入王爷府时又是侍妾身份，实在是上不瞭台面，二来我不会讲话，有损一国之后的颜面，既说不瞭话，自然也无法协助新帝治理一国。

先前他是一名闲散王爷，我是谁我成为谁不重要，至少，上面还有李昶压著。如今李烬他成瞭皇帝，这位置做得好瞭是九五之尊，做得不好便是衆矢之的。

听说前朝吵的很凶，时常有老臣叫嚣著要撞墙，一跪跪一片，钦天监更是搬出不祥之兆，常常气得李烬拂袖而去。

长清站在身后，低著头，悄声安慰我，“娘娘，别听他们的，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

我勾起嘴角，笑得尤为不屑。

芙蓉冲我笑笑，似乎读得懂我的漠然。她递给我一张纸条: 娘娘站在廊亭下，背影孤傲尊贵，仪态端庄，这大庆的一国之母，担得起。

再后来，李烬到底还是在朝堂上被气得吐瞭血，阖眼之前放言，“要是嫌弃朕去的没有皇兄快，朕不如也效仿皇兄不立后。”

我匆匆忙忙地赶去内殿看他，腿软得很，路上险些摔瞭，头晕脑花的瞬间，恍然醒悟，我好像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在乎他。

病中的他，比英儿这个稚嫩孩童还要难缠，紧紧地握著我的手枕在脸庞，哼哼唧唧的，蹭来蹭去。他的样子，似不舍，似眷恋，我潸然泪目。

或许是他病得太厉害，或许是我深爱他不自知，芙蓉熬药时出瞭些小差错，我竟发瞭好大的脾气，狠狠地责罚瞭她一通。

我被立为后的翌年，一批精心挑选的贵女奉旨入宫。这也是衆臣妥协的一个筹码。

李烬依旧夜夜宿在我这裡，往日裡也是对那些贵女视而不见，更别提宠幸一说瞭。衆臣算盘皆翻，有异议而不敢言。

那日，闲来无事，传瞭她们来听她们说话。之于我，之于她们，这也算是乏味无趣的日常裡一抹亮色。

李烬是下瞭早朝过来的，瞧见我歪在躺椅上托著脸听得正开心，他的眉宇间也松快瞭许多。

我赶紧端正仪态，衆妃嫔也纷纷起身问安。

李烬看都不看她们，径直穿过她们大步走到我面前，将我摁坐下，语气关怀，“就这麽半躺著，小心著凉。”

我仰头冲著他笑，背地裡轻轻拽瞭拽他的衣袖，让他也坐下，然后摆手示意衆妃嫔露个脸。

谁料李烬脸黑的紧，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没有礼貌。

文相之女，端正大方，擅管傢之道。他说人傢古板。

陈将军之女，性格泼辣，能说会道。他嫌人傢聒噪。

齐傢女长相温婉柔美，绝不在我之下。他说人傢没脑子。

……

贵女们都低著头，看不出她们的神色，反倒是我气得不行，不重不轻地推瞭李烬一把，气呼呼的要回寝宫。

李烬笑呵呵的，紧跟在我后面，一直唤著我的小名，“娇娇儿，娇娇儿，你等等朕好不好？咳咳咳咳……”

听见他咳嗽，我站定回头，怒容裡带瞭些关心，他三两步跑过来攥紧我的手，温声言，“英儿晨学要结束瞭，我们一起去接他下学好不好。”

英儿不过才三岁多，李烬就给他请瞭夫子，小小人儿还不识字，但却能乖乖坐得住。

我们像寻常夫妻那般，偷偷掩在窗户外，颇有兴致地看英儿一字一句的跟著夫子背书。

他慢慢倾过身子，趴在我耳边，轻声道：“娇娇儿，英儿都三岁瞭，你再给朕生个公主好不好？”

那日风和日丽，春心荡漾，我们一左一右牵著英儿的小手回寝宫，如万千寻常夫妻那般。

8.终章

衆妃嫔自知得宠无望，除瞭一些必要的请安外出，基本都避在各自的寝殿不出来。

偌大的皇宫依旧空荡寂静，我怀上念儿那会儿，宫裡庶务实在管不过来，便想瞭个折中的法子。

先是我做主，酌情升瞭衆妃嫔的位分，又依照她们的性情特长将后宫庶务一应分瞭下去，平时各司其职，隔几日便向我彙报。

衆妃嫔忙忙碌碌，后宫一片祥和。听说前朝大臣对我下放职权此举十分满意，纷纷嘱托自傢贵女要好好效忠皇帝皇后。

李烬在前朝也没闲著，选贤任能、整饬吏治，轻徭薄赋、休养生息，每每新政推不下的时候，他总是会上演一场伤心欲绝要随亡兄去瞭的的戏码。

英儿曾仰著头十分天真地问他，“父皇为何总是善待那些阻碍新政的老臣？”

李烬摸瞭摸他的脑袋，笑道，“他们是保守，却没有作对的私心，父皇或许激进，但并非顽固无良，真正让臣民信服的便是还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这是他们的期望，也是你我职责。”

英儿点头，忽闪忽闪的眼睛似懂非懂。

李烬宠溺的笑瞭笑，握起我的手，轻轻揉搓，声音温和，“娇娇儿可是要陪著我见一见这盛世啊。”我低头抚瞭抚隆起的小腹，再抬眼，李烬望向我时眼裡渴求的光转瞬即逝。

念儿于我腹中三个月时夭折，我望著从裙底蔓延出来的鲜血愣瞭神，李烬抱著我慌慌张张地一路飞奔回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