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叹(4)

她静静地看瞭我会儿，瞧著我怯怯的样子连礼都不会请，她舒瞭口气，摇瞭摇头，“你不是她。”

我瞪大眼睛，心裡在问，“你在说什麽，我该是谁吗。”

她又叹瞭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罢瞭罢瞭，既不是她，烬儿想要，那就随他吧。哀傢从未尽过母亲之责，亏欠他太多，如今也借此圆瞭我们母子情分。”

她摸摸我的头，笑道，“乖孩子，好好照顾烬儿，他这一生，很苦的，唯独你是他最想要的，也谢谢你，他终于开口唤瞭哀傢一声娘亲。”

我眨瞭眨眼睛，想哭。她的手很暖很香，像我的娘亲。

除夕夜过去没几天，小王爷进宫后一夜未归。翌日，宫裡又来人把我接瞭进去，说是太后病重，让我也过去侍疾。

可进宫后，我并没有见到小王爷和太后，皇帝把我关在御书房后面的寝殿裡，软禁瞭我。

他让宫婢给我换上瞭一套厚重的明黄色衣裙，头上带著繁琐庞杂的钗环，但他却不敢靠近我，隻是远远的极为悲伤地望著我。

小王爷伤痕累累的闯进来，又被士兵毫不留情的拖下去，他撕心裂肺的大喊著，“皇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她不是。”

昔日俊朗高贵的小王爷，如今为瞭我，在皇帝面前却是如此的卑颜沧桑，我顿感心痛。我在想，小王爷应该是天底下最爱我的人瞭。

我猛的一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瞭几步，整个人突然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往地上栽瞭下去。

闭眼前最后一刻，我瞥见瞭跪在殿外的太后，以及奋力挣脱捆绑向我冲过来的小王爷……

李烬。这是我的第一次在心裡叫著小王爷的名字。

李烬。你怎麽会爱我爱到殿前失仪，弃自己性命于不顾。

6.王妃

醒来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小王爷忧心忡忡的面孔。见我睁眼，他又惊又喜。

我转头瞥瞭一眼床帐外面，太后和皇帝端坐著，气氛虽说没有特别融洽，但让人恍惚不已，总觉得先前那番混乱隻是一场梦。

小王爷抓著我的手覆在他脸上，眉眼雀跃，开怀道，“娇娇儿，我们有自己的孩子瞭。”

我摸瞭摸我的小腹，有些不敢相信，这裡面竟然孕育著一个新的生命。

皇帝缓缓起身，“传朕旨意：兹闻秦七温良敦厚，品貌出衆，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与皇弟李烬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李烬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佈告中外，咸使闻之。”

那声音，厚如浩渺江河，却沉如破败老钟。

再然后，皇帝往外走去，太后也起身跟在后面离开。

怎麽讲，太后的背影有著一种为孩儿战斗的孤勇和胜利感，而皇帝，沧桑又落寞，有一种出不出来的悲怆与孤寂感。

日子就这麽顺理成章的过著，大婚过后，我生瞭一场大病，腹中胎儿险些没保住。待我身体痊愈，已是开春。

我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抬头忘瞭眼春日的太阳，有些刺眼，空气还是冷冽的。

忽的一下，身子被披上瞭虎皮大氅，小王爷连人带大氅地拥住我，轻轻抵在我的肩头，他道，“长清说王妃最近很乖，按时吃药，膳食也进的不少，还有什麽想要的吗，为夫一定满足。”

我主动牵起他覆在我腰间的手，用手指轻轻在他宽大温热的掌心裡划著。

他瞬间就僵住瞭，但很快，他反手握紧我，“我答应你，把她带回你身边，但是你要保证，你和孩子谁都不能离开我，否则这次我不会轻饶她。”

芙蓉进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暖阁裡晒太阳，晒得全身暖烘烘的，小王爷坐在我身边看书。

自半年前一别，再见芙蓉，她跪伏在地上，消瘦许多，虽著新衣，却难掩病容。

我当即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想过去，却被小王爷拽住手腕，摁在身边动弹不得。

芙蓉修养瞭好些日子，才来我身边伺候，可小王爷有意为之，芙蓉再也说不瞭话，她望著我，我望著她，彼此悲伤著，默默流泪。

有芙蓉在，我心情也大好许多，她待我也比从前更为亲近周到，生怕我有什麽闪失。

芙蓉来我身边没多久，就听闻当今的娴贤太后自请出宫修行，说是为先皇和大庆王朝祈福，远居在丘伏山，不问世事。

我有偷偷瞧过小王爷的脸色，他平静得很，让人看不出心情起伏。大多时候，他眼神温柔，望著我的小腹出神。

英儿出生后，娴贤太后来过一次，她眼裡湿润，神情慈爱，低头轻轻亲瞭英儿一口，将那隻她随身携带的佛珠放在瞭英儿的枕边。

她在长廊下等瞭好久，小王爷却一直没来见她。

天色昏黄，她啓程回山上，临走之前，冲我笑瞭笑，无奈又释然，“孩子，和烬儿好好的。”

至此，她再也没下过山。

李烬说，宫裡那混乱的一晚，是母后唯一一次为他这个亲生儿子争取，他感恩，但不原谅。

英儿满月酒那天，皇帝又私访瞭王爷府，他和小王爷喝酒喝到瞭很晚，两个人聊得很畅快。起驾回宫之前，小王爷特地让我抱瞭英儿给皇帝看。

皇帝看著尚在襁褓裡的英儿，开怀大笑，“阿烬，孩子很像你，也……像朕，更像她……”

他的话听到旁人耳裡或许有歧义，但小王爷却丝毫没有不悦，反而很激动，“皇兄，臣弟此生无憾瞭。”

皇帝摇摇头，看瞭我一眼，又笑著看向小王爷，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