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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序(1)

作者: 宁隺 阅读记录

誓言

随十一去世后,飞鸟印就成瞭炉子裡最普通不过的一块材料。

随澶和随岍也就有机会成瞭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姐弟。

但是,完美保密的身份足以让他们承担起什麽。

对酌畅谈的一夜,随岍对王从闻说,那段故事除瞭不能被计入史册,几乎就像远古的史诗般不朽。

他还记得第一次走上这条路。

那是他记得最清晰的景色。

路上。

少年十五年来头一次看这种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山川风光,天边红蓝交相如此分明,再亮一点或再暗一点都没有这种庄严又冷冽到极致的气氛,让心都跟著颤抖。

这条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除瞭偶尔听到的脚步就隻有风声穿过,像厅堂裡乍然亮起却经久不散的清脆笛音。他觉得天地如此广大,军队就隻是七八米长绚丽江山画卷上的一条线而已。

身在这种广阔的画卷足以磨平少年人狂想般的凌云壮志,人甚至不如一粒沙石存在的时间长。甚至可以想到你隻是这座山无数过路者的其中之一,他们见证瞭悠久岁月中无数的风景,人的凝视对山来说弹指刹那。

多少将士在风景壮丽的埋骨路上慢慢甘心成为建成高楼的砖瓦,而非精致张扬的花雕纹或是屹立不倒的承重柱。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不会懂的。

原来高山的夜晚不是志怪故事中所说深山老林那麽黑暗压抑。云开后,星星和月亮都看得清楚,没有人们常说的月明星稀。天就像华丽的幕佈。

其他人会不会也有这种想法呢?

少年没有学过诗,于是一个句子从脑海裡显现出来时,他也有些惊讶。

所以他的回忆中就多瞭一句。

灯火勾勒出满月

星河散落成人间

后来,王从闻收到一本装订地极粗糙的书,那句话写在这一页的边上。

十二年,渡岍山,随行军中,朔风白昼,但见苍然。是夜,长路蜿蜒,帐灯火蛇,是祈烛远上,星河离落。倏尔云开,星灯渐灭,环山月白。背风眺望,几时之前,万傢灯火,或同明谢。闸后簷间,有新儿语,有旧老闲,亦有寒苦敝衣,伶仃少缘。陈桥路,远山川,策马疾驰三月到,羽信南飞年複年。离澶河远处,洞天皎月星火连。

飞鸟印

从闻作为为数不多亲历这段故事的史官,在传记之外留下这麽一段:

莫说淑女无勇,莫说武人无墨,心中之秘怎为他人窥探。

传奇难演英雄魂,纸笔不记真隐者。

但想,以名为史,以人留念,何等浪漫。

诗信

惊蛰园中,饶阁坐落在一片鬱鬱葱葱之间。

五年前,一句“林枝镂,青黛交连水云漏”的唱词让饶阁尽显隐逸风流。据说建阁之人是位才女,佈衣出生,所写句段却清丽潇洒胜过诸多文人。

这样一段传闻足够吸引读书人前来歌颂美景红颜。或有才子,将墨宝提于柱木,隔这时空与知己抒怀。

园林是极雅的。

不论是因达官显贵的奢侈还是文人雅士对赏心悦目的追求,江南园林的设计向来值得信任。

视野裡总是远近层叠交错,又不失明快通透。

环著水流的步道斗折蛇行,于是就有山石树木交相呼应,一步一景,一步一画。每个屏风、隔断都极其讲究,处处精致又不留一点多馀的琢磨。

通常此时,应有诗文面世。

借满园春色或写生机盎然或叹时光荏苒。

却总有人缺著这细腻,体会不到细碎的情感,通常免不瞭被形容是愣。

但十二三岁的小孩的确是很难感受到这些的

所以当老头们聚在饶阁裡畅聊过往并捎上王缄这个愣且坐不住的小孩时

少年隻能感叹到…

好生无聊。

少年转转悠悠,不晓得人们咋老往那高阁裡钻,他从浮桥走上湖心的亭子,瞟见一块方形大石头,随手捡一石块刻下几字:

春生一枝不曾见,

隻入楼台叹悲诗。

几天后,少年再往湖心石,却见石上多瞭两句:

新朝未见新风雨,

愿涤凄语寻初霁。

同年偶尔会觉得王缄有些怪异。

这个人明明直愣,却有将风月写活的本事。能颂辞藻华章,典丽精工,却练瞭一手飞白似的文笔。

他向来不专注于写什麽,却让人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懂行些的人说,他的文章好比白描绘出的集锦,古朴又郑重,偶然一处妙句也让人觉得酣畅淋漓。

于是张阖,江穑与之同游时有这一幕。

“诗?”江穑说“我不会写诗,不比你们文人。”

“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小公子,一点墨水都不沾怎麽行。”

“春日又能写什麽,无非悲喜,脑子裡出来几个字,再苦工一番也算是精品。现下又时兴多引上些几百年前的事,短短几句看著跟书似的。”

“那是华琼泽干的事,我和从闻可描不出那麽多典故。”

茶馆

王缄坐在一边,张阖和江穑在另一边聊天。

“按道理,出来就是该玩,但是跟从闻一起,感觉总不太一样。”

“怎麽?”

“从前我俩上私塾时,我就觉得他不一般,先生改文章时也夸他格局超人,想得总比别人远,高度是我等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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